万敌其实知道白厄。
或者说,他一直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如同孤狼般游弋在孤军斥候视野边缘,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微妙距离,在更外围的焦土上独自抗击黑潮的白发身影。
斥候的报告曾描绘过他凶悍的战斗风格,以及那把砍废了不知多少把长剑的惊人力量。
后来,报告的内容变了,那名白发青年放弃了继续向近在咫尺的悬锋城靠拢,掉头转向了永恒圣城奥赫玛的方向。
万敌对此并无波澜,人各有志,悬锋城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的危船,卷入其中并非明智之选。
更何况,他自己所行之事,早已剥离了世俗定义的正义外衣。
他只是没想到,与这位孤身行动的无名英雄的初次正式照面,竟会是在如此荒诞而绝望的境地。
悬锋城犹如如同孩童的积木,被一位陌生的存在生生拔离大地,悬浮于灭世的黑潮之上。
而那操纵着凝固时光般琥珀丝线的存在……
万敌的金眸锐利如鹰隼,扫过城邦上空那散发着浩瀚神性光晕的身影。
移山填海?
历史残卷中唯有大地泰坦吉奥里亚有此伟力,但吉奥里亚早已沉寂。
这流溢着温润琥珀光泽的丝线,更像是传说中继承浪漫泰坦的火种,号召黄金裔踏上逐火之旅的,那位金织女士阿格莱雅的象征。
他的思绪被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一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从高空坠落,他看到那人的白发在罡风中狂舞如旗,是那个白发青年!
没有时间犹豫了,万敌脚下猛然发力,磅礴的赤红色晶簇应念而生,在他落脚处轰然炸裂。
碎裂的晶体并未四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他疾驰的方向疯狂蔓延,堆叠,生长。
瞬间构筑成一道向上攀升的赤晶阶梯,精准地迎向那道下坠的身影。
沃兰斯悬于巨剑之巅,四只粉瞳中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满意。
祂看着那道由白厄下坠而形成的金色流光,被下方骤然升起的,充满生命韧性的赤红晶簇稳稳接住。
如同陨星坠入燃烧的熔岩之海,激荡起漫天晶尘,却无半分损伤。
虽然祂的眼神难掩激动,但祂的双手依旧稳固地维系着包裹悬锋城的琥珀巨网,仿佛白厄的坠落只是祂无意间拂去了指尖一粒微尘。
赤晶阶梯顶端,晶尘弥漫。
白厄踉跄一步站稳,剧烈喘息着,喉咙里还残留着高空的冰冷与血腥味。
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燃烧着纯粹鎏金色泽的眼眸。
那眼眸深处没有初次见面的审视,只有一种洞悉战局的冰冷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万敌。”金发的孤军领袖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斩断乱麻的果决,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厄湛蓝的瞳孔微微一缩,瞬间明白了对方身份,他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迎着那双仿佛能灼穿灵魂的金眸,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白厄。”他的声音里带着竭力对抗坠落时风流后的微喘,却同样清晰。
名字交换,在城邦倾覆的轰鸣与黑潮的尖啸中,轻如尘埃落地,却又重逾千钧。
无需寒暄,无需解释,此刻悬于头顶的毁灭阴影与脚下拔地而起的城邦,便是他们共同的战场。
“它要撑不住了……虽然,它原本也是会被放弃的。”
万敌的目光扫过剧烈震颤,被琥珀光芒强行粘合的城墙,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
“纷争的分身已堕入黑潮,悬锋人的信仰将崩,而祂的‘亵渎’,恰好给了盲从者一个宣泄恐惧的靶子,一个,凝聚的理由。”
悬锋王子的金眸转向高空那星辰般的身影,没有感激,只有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利用,而这正是沃兰斯想要的。
“我们需要一场‘反抗神迹’的戏码,一场足够盛大,足够点燃最后斗志的‘亵渎者’讨伐战,在它彻底分崩离析之前!”
白厄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瞬间理解了万敌的意图,沃兰斯强行拔城的举动,在民众眼中是亵渎神迹,是招致城毁人亡的元凶。
万敌要利用这份被引导的愤怒和恐惧,将涣散的人心强行凝聚成最后抵抗的拳头。
而目标,正是此刻悬锋城的“施暴者”,沃兰斯!
这计划冷酷而高效,却让白厄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看向沃兰斯,那四只粉瞳正平静地俯视着他们,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犹豫会葬送所有人!”
万敌的低吼如同战鼓,敲碎了白厄最后一丝迟疑,这位孤军领袖没有半分犹豫,他脚下的赤晶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芒。
晶簇如同有生命的藤蔓,闪电般缠绕住白厄的脚踝和腰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
“喝啊——!”万敌一声暴喝,腰身如同绷紧的巨弓猛地扭转。
他竟将白厄整个人当作人形炮弹,借助晶簇爆发的磅礴推力,狠狠朝着高空中的沃兰斯甩了过去。
白厄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和晶簇碎裂的尖啸,他的身体被巨大的离心力抛向高空,目标直指那散发着柔和光晕却带来无尽压迫感的身影。
他看到了沃兰斯眼中那近乎悲悯的平静,也看到了万敌在地面金发飞扬,眼神冷酷如冰的指挥姿态。
没有退路了!
“喝——!”白厄在半空中强行拧转腰身,湛蓝的眼眸中爆发出决绝的火焰。
他并非被动接受,而是借着万敌赋予的狂暴冲势,将全身的力量,几年间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所有战技。
以及那份被沃兰斯亲手点燃又被逼至绝境的不屈意志,尽数灌注于紧握的拳头。
他像一颗逆射苍穹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拳轰向沃兰斯。
不过,他目标并非要击中沃兰斯的要害,而是祂维系着悬锋城琥珀巨网的,一只优雅垂落的手腕,他要打断这“亵渎”的仪式。
“好孩子。”白厄愣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这句夸奖。
但沃兰斯甚至没有移动脚步,祂只是微微抬眸,看着那道裹挟着些许凡人之怒冲来的熟悉的身影。
面对白厄这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拳,祂仅仅抬起了另一只空闲的手,如同拂去柳絮般。
用一根修长的食指,极其随意又精准的,点在了白厄轰来的拳锋之上。
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法则震颤。
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人类视野的透明涟漪以沃兰斯的指尖与白厄拳锋的接触点为中心,猛的扩散开来。
空——!
白厄如遭无形的巨石撞击一般,在半空中凝聚的力量瞬间土崩瓦解,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浩瀚无边的巨力沿着他的手臂汹涌的灌入。
他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弹飞出去,但被沃兰斯灌入他身体的力量保护了他的内脏,才让他不至于吐血。
“就是现在!”地面上的万敌眼神锐利如刀,捕捉到了白厄被击飞的轨迹。
他脚下赤晶再次疯狂生长堆叠,这一次,晶簇在他脚下凝聚成一个巨大而富有弹性的赤晶平台。
万敌如同最优秀的弹射手,精准地跃上平台边缘,身体后仰蓄力到极致。
“上来!”他在白厄即将坠落的瞬间怒吼。
白厄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凭着本能和无数次战斗磨砺出的反应,在空中强行调整姿态,双脚狠狠蹬在万敌及时伸出的,覆盖着晶铠的手臂之上。
“走——!”万敌一声咆哮,腰腹核心与脚下的赤晶平台同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他如同投石机的甩臂,将白厄以比第一次更迅猛,更刁钻的角度,再次甩向高空的沃兰斯。
这一次,白厄的目标是祂踏在巨剑剑柄上的那只清瘦的脚踝。
而万敌自己,借着这狂暴的反作用力,整个人也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赤晶在身后如推进器喷涌般的尾焰,紧随着白厄的轨迹,向空中冲去。
他的金发在身后拉成一道炽烈的金线,红色的发尾如同烈焰燃烧器上,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纯粹由赤红晶簇构成的巨大骑枪。
而他枪尖所指,正是沃兰斯的心口,他的进攻,狠辣,精准,毫无保留!
一上一下,一前一后!
白发与金发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两道决绝的轨迹,带着凡人的怒吼与孤注一掷的决绝,悍然扑向那掌控着城池命运的神明般的存在。
沃兰斯静静地看着这配合默契,带着惨烈美感的凡人合击,祂四只粉瞳中,那悲悯的平静终于被一丝真正的,带着灼热温度的赞许所取代。
祂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如同看着雏鹰终于开始尝试搏击风暴。
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轰鸣与呐喊,精准地响彻在白厄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与沉重的托付:
“白厄,在我带着这座城邦到达奥赫玛之前……”
祂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给予最后的缓冲,随即化作了点燃斗志的烈焰:
“用尽全力的阻止我吧!”
悬锋城在脚下哀鸣,黑潮在四周咆哮,白厄与万敌的攻击,撕裂空气,近在咫尺。
沃兰斯张开了双臂。
那不是一个迎接攻击的防御姿态,也不是象征掌控的睥睨姿态,祂的动作舒展,包容,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敞开。
星辰般庞大的身躯在悬锋巨剑的剑柄上微微前倾,流泻的琥珀光晕在祂身后形成一轮柔和的神环。
祂四只粉瞳中流转的悲悯与赞许,在这一刻化为纯粹的,灼烫的温度。
祂的唇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在祂张开的臂弯中,仿佛化作了无声的邀请,如同在呼唤归巢的倦鸟。
祂没有去看万敌那柄撕裂空气,裹挟着毁灭赤芒直刺心口的晶簇骑枪,也没有在意自己踏在剑柄上那只清瘦脚踝即将被白厄的攻击触及。
祂的视线,穿透了所有凌厉的杀意与呼啸的能量,稳稳的,专注地锁定了那道白发的身影。
那个被祂亲手从哀丽秘榭带出,又在此刻向祂挥拳的孩子。
白厄看到了那双张开的臂膀,时间仿佛被琥珀浸润,变得粘稠而缓慢。
万敌的怒吼,晶簇的尖啸,就连黑潮汹涌的咆哮,都退化成了一种模糊的背景音。
他眼中只剩下沃兰斯向他敞开的怀抱,那姿态熟悉得令他心脏骤痛,如同在磐岩城邦的寒夜里,沃兰斯将快要冻僵的他裹进厚毯。
也如同在死亡山脉的峭壁下,临时搭建的庇护所中沃兰斯轻柔的弄乱他的短发。
亦如同无数次,在小箱子的方寸天地里,少年形态的沃兰斯向他伸出分享苹果的手。
“沃兰斯——!”
白厄的嘶吼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悲怆,凝聚着全部力量与意志的拳锋,终究还是循着既定的轨迹,狠狠砸向那只踏在剑柄上的脚踝。
与此同时,万敌的赤晶骑枪也如同咆哮的赤龙,枪尖凝聚着孤军最后的决绝与民众被引导的滔天愤怒,直直刺向沃兰斯的心脏。
就在攻击即将命中的千钧一发之际,沃兰斯张开的双臂,动了,祂没有闪避,甚至没有试图格挡。
但祂的双臂却如同穿越了空间的界限,以一种超越了速度概念的方式,向内合拢。
这是,一个拥抱。
祂的左臂轻柔却无比精准地揽住了被反作用力抛飞,正砸向祂脚踝的白厄的腰背。
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和呵护,如同母亲接住蹒跚学步扑向自己的孩子。
巨大的冲击力在触及祂手臂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浩瀚而温柔的力量无声化解。
白厄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包裹全身,撕裂脏腑的震荡感消失无踪,只有沃兰斯臂弯那熟悉的,带着某种非人凉意却又无比坚实的触感。
而祂的右臂,则伸向了万敌那目的明确的骑枪,同样以一个拥抱的姿态,迎了上去。
祂没有硬撼枪尖的锋芒,而是在枪尖即将刺入祂身体的前一刹那,用手臂以一种巧妙弧度环过枪身。
祂的手掌轻轻覆在了万敌紧握枪柄,覆盖着赤晶臂铠的手背上。
嗡的一声,时间在这一刻真正凝滞。
三股力量在沃兰斯张开的臂弯内,在祂以身为“茧”的怀抱中,轰然对撞,一圈远比之前更庞大,更凝实的琥珀色涟漪,以沃兰斯为核心猛地爆发开来。
这道涟漪不再是扭曲光线的透明波纹,而是如同实质的,流淌着液态时光的琥珀之环。
它无声地扫过整个战场,所过之处,翻腾的黑潮被瞬间抚平,凝固,如同被封入巨大的琥珀标本。
而崩落的砖石悬停半空,士兵们惊骇的表情也定格在脸上,万敌枪尖的赤红晶芒仿佛被冻结在粘稠的金色蜂蜜里,连同他金发飞扬的姿态一同凝固。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沃兰斯怀抱中的白厄,以及祂右掌覆住的万敌,还能在这片被凝固的时空中,短暂的感受到意识的存在。
感受到那源自那份令人意外的拥抱的,浩瀚无边的力量的脉动。
白厄被紧紧揽在沃兰斯冰冷的臂弯里,脸颊几乎贴上祂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胸膛。
他能清晰看到沃兰斯垂落在他额前的,夹杂着些许粉色发丝的黑发,能感受到祂胸腔中并非心跳,而是如同星辰运转般的低沉嗡鸣。
那四只粉瞳低垂着,正深深的凝视着他,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做得好,白厄,”沃兰斯的声音直接在白厄的脑海深处响起,犹如温和的暖流轻抚他的心脏,“你终于,学会了向更高的存在挥拳,即使犹豫,即使痛苦,你依然选择了守护你认为正确的道路。”
祂的目光似乎微微偏移,看向被祂右掌覆住,同样在琥珀时停中无法动弹,唯有眼中燃烧着不屈金焰的万敌。
“而你,悬锋的王子……”沃兰斯的声音同样在万敌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洞悉的赞许,“你很好地利用了这份‘亵渎’,很显然,人心已为你们的努力所凝聚……
沃兰斯笑出了声,“虽然稍晚了些,不过,这座城已经可以交给你们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沃兰斯覆在万敌手背上的掌心,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注入万敌体内。
而万敌只觉得一股磅礴的生机与坚韧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之前战斗的消耗,强行催动晶簇的暗伤,竟在飞速愈合。
他手中那柄赤晶骑枪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变得更加炽烈和凝练。
紧接着,沃兰斯环抱着白厄的左臂,和覆压着万敌的右掌,同时爆发出最后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
祂猛地将白厄向下方正在上升的悬锋城方向轻柔地推开。
同时,覆盖万敌手背的右掌也瞬间收回,一股巧妙的推力顺着枪身传递,将万敌连人带枪,稳稳地推向悬锋城城墙的方向。
琥珀色的涟漪骤然收缩,凝固的世界也瞬间恢复了流动
黑潮的咆哮,城邦的呻吟和士兵的呐喊声重新充斥着万敌和白厄的耳膜。
白厄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着他,将他如同投掷一颗包裹着棉絮的石子,精准而安全地抛向悬锋城残破的城墙之上。
而万敌,则借着沃兰斯最后那一推的力道,以及体内新生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手中那柄得到神力灌注而光芒万丈的赤晶骑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
他如同燃烧的陨星,带着粉碎一切的威势,狠狠撞向悬锋城那被撕裂的、黑潮涌入的豁口。
轰隆!!!
枪芒所至,粘稠的黑潮被硬生生蒸发出一条巨大的通道,狂暴的能量冲击将涌入的怪物瞬间碾为齑粉。
万敌的身影重重落在豁口边缘,骑枪深深插入地面,赤红晶簇以枪身为源点,如同燎原之火般疯狂蔓延,生长,加固。
一道由纯粹生命晶能构成的,赤红耀眼的光幕,瞬间取代了之前摇摇欲坠的琥珀巨网,将致命的豁口死死封堵。
城墙上,短暂的死寂后,瞬间便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吼,士兵们看着那如同战神般降临,一枪封堵缺口的王子。
看着那道代替了“亵渎者”琥珀色光芒的,充满生命韧性的赤红光幕,被强行引导的恐惧与愤怒,瞬间化作了绝境逢生的狂热与崇拜。
“悬锋未陨!歌耳戈之子,浴血戴冠!”
“歌耳戈之子,浴血戴冠!”
而高空之上,完成了这惊世拥抱与托付的沃兰斯,身形显得前所未有的飘渺。
但也只是显得,只是搬运着一座不算大的城邦走了一小会,对现在的祂来说还称不上一句疲惫。
祂踏在悬锋巨剑上的足尖微微抬起,那柄承载着无数英魂意志的古朴巨剑,发出一声悠长而苍凉的嗡鸣。
化作一道流光,追随着被推开的白厄,一同坠向悬锋城内。
沃兰斯脸上的四只粉瞳再一次望向悬锋城的方向,望向城墙上被士兵们接住,正挣扎着爬起的白厄,望向在赤红光幕前傲然挺立的万敌。
祂的脸上,没有任何遗憾或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那抹始终未散的,带着灼热温度的欣慰弧度。
琥珀色的光芒在祂周身流转,如同即将消散的星辰余晖,祂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悬锋城落下的地方,距离奥赫玛不过百米,想必阿格莱雅也已经做好了让奥赫玛敞开怀抱接纳悬锋的准备。
「父亲,」沃兰斯思念着祂至亲至爱的,与祂血脉相连的存在,「小蜘蛛好想把在这里经历的英雄故事立即讲给你听。」
祂来了,祂拔起了一座城,祂承受了凡人的怒火,祂拥抱了叛逆的孩子,然后,祂将未来,连同这个世界的沉重一角,轻轻放下。
在奥赫玛的方向,永昼的光在铅云后透出微茫,阿格莱雅正等在那里,而缇宝·缇安·缇宁也围在她身边向祂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