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对王小草来说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考试。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想获得什么东西，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
只要帮孤儿院的阿姨叔叔们干活，就能得到几颗孩子们心心念念的糖果。
她用糖果做交易，就能获得铅笔、橡皮、草稿纸，还有更多的看书的机会。
她没有家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学习无疑是她能接触到的范围内，最有效的上升渠道。
从小到大一张又一张的奖状，让她在孤儿院被采访时，永远是站在镜头最前方、最中间的那一个。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优先获得领养，她小时候太懂事了，比起自己，别的孩子更需要家庭，于是她将机会让给了别的孩子。
等到她年纪大了，要被领养就更困难了。
不过到了现在，王小草已经不在意自己能否拥有亲人了。
比起把时间花在为这种事感到难过上，还不如多做几张试卷。
在初一的时候，王小草就学完了初中的全部课程，她没有跳级，也没有在考试时表现出绝对的实力。
一来初中还处在义务教育阶段，要是跳级上了高中，她可就没钱上学了。
虽然可以靠着优秀的成绩，找到合适的学校，换取免学费入学，但是高中阶段的生活费又是另一个问题。
本市会额外提供生活费的私立学校，只有明德，不过王小草比较过自己的水平，进入明德一事并不是十拿九稳。
她只要踏错一步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比起高风险高回报，她更倾向于稳定。
二来，她所在的初中校风并不算好，她一个孤儿，长期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极有可能被别的学生针对。
王小草想要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比起年级前三名的优秀奖，她更乐意时不时拿个进步奖，平时再通过代写作业赚点钱。
就在她一边攒钱一边盘算着要上哪所高中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慕容雪，这位名字听起来就不简单的女士，成为了她的资助人。
刚见面的时候，慕容雪就放下了各科的试卷，对着王小草淡淡地说道：“拿出你的真本事，现在做完这些试卷。”
“你能拿多少分，我就给你百倍分数的金钱。”
王小草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一百分就是一万元吗？”
慕容雪回答道：“是。”
卷面总分和本市中考的笔试分数基本一致，那一天，王小草赚到了六万多元。
何止是未来三年的高中学费，就连生活费也绰绰有余。
王小草成了慕容雪的资助对象之一，也因为慕容雪对她很好，经常带着她去吃饭、来参加她的家长会，于是学校里也没人敢欺负她。
不过，王小草并没有立刻停止控分，而是每次多进步一些，在两个学期内窜到了年级前列。
慕容雪问起时，她只回答：“表现得太明显，别人难免会在背后说我的闲话，而且，这也可以看做阿姨您的资助成果。”
于是慕容雪对她更满意了，觉得她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孩子。
中考结束后，慕容雪就帮助王小草改了名，从无依无靠的“小草”，变成了寓意聪明的“颖”。
王颖当然不喜欢“小草”这个名字，只是当初孤儿院里的大家的名字，都是院长在登记档案时随口起的，她又没办法改。
问题是，“王颖”这个名字，她其实也不喜欢。
慕容雪当初问她，要改成什么名字的时候，她说想要叫“王鹰”。
她不想当匍匐于地、风吹过便会弯折的小草，她想要飞到高处，让辽阔的天空成为她的领地。
慕容雪听她说完，夸奖她很有志气，然而下一秒她便说道：“但是这个名字太尖锐了，还是叫王颖吧，聪颖的颖。”
王颖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慕容雪露出笑脸：“好的，阿姨。”
于是，她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下了。
在她心里，她依旧是鹰，只是被戴上了脚铐。
尽管靠着当初的六万多元，王颖如今手头颇有积蓄，暑假期间，她还是会来做兼职打工。
从小学起，她就在这家小店帮忙了，当时的店主是个奶奶。
某天她在店门口躲雨的时候，冷得直打喷嚏，被奶奶塞了一件旧棉袄，还有一个刚煎好的萝卜丝饼。
那天之后，王颖就会过来帮店主奶奶打扫店面，人多的时候帮忙维持秩序，奶奶则会将卖剩下的小吃塞给她。
后来，奶奶去世了，奶奶的女儿又从外地离婚回来，带着孩子支起了小店。
王颖那时候升上了初中，便只在寒暑假过来帮忙，象征性地收一点报酬。
今天本来是晴天，到了午后突然下起了暴雨。
大家匆匆忙忙地跑在路上，王颖则是坐在店里，看着屋檐下的雨帘，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现任店主张阿姨的儿子，坐在王颖对面，抓着积木“嗷嗷”地堆成小山，还趁王颖不注意，把积木往嘴里塞。
王颖不厌其烦地阻止到第三次时，听到了店门被拉开的声音。
她一边转过头，一边喊出了“欢迎光临”，接着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生站在门口。
这场雨下得突然，风又大，女孩尽管撑了伞，裤管和衣袖上还是沾了不少水痕。
折叠伞上滴落的水珠几乎连成一条线，她将伞甩了又甩，才贴着墙靠放在门外，自己也在门口的地垫上跺了跺脚，才走进来。
“要吃点什么？”王颖说着，将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店主奶奶原本开的是个小吃店，早上卖饭团豆浆，下午卖各种煎的馅饼，做的是学生生意。
张阿姨接手后，改成了炸鸡店，还搞了个饮料柜，进些饮料来卖，生意也不错。
慕容天骄接过纸巾，说了“谢谢”后，才看向店里贴的菜单：“我要一份……嗯，无骨炸鸡，酱料要蒜香酱油的。对了，不要年糕。”
“好的，你在这儿吃还是带走？”王颖又问道。
“就在这儿吃吧。”慕容天骄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
张阿姨这会儿出去了，不过王颖打工这么久，早就学会怎么做了，当下自己走进柜台里，炸起了无骨炸鸡。
制作的间隙，王颖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天骄。
大概是太紧张了，慕容天骄都不像别的客人，会在等待的时候看手机。
王颖收回视线，继续专心地看着油锅里的炸鸡。
女儿和妈妈，一点儿也不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