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章 风雨欲来
这些日子，王国成与梅若云的关系，呈现明显的升温趋势。
王国成每天都会出现在人民路182号，这是他们的临时办事处。然后忙里偷闲打电话给梅若云，汇报计划进展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交流不再局限于工作范畴。开始谈论起各自生活中的琐事，分享彼此的喜乐。
本就心存好感的两人，在这频繁的接触中，关系日渐亲密......
这天傍晚时分，王国成回到出租屋。一进门，就举着砖头一般的大哥大，向侄儿展示。
王云山很是惊讶，好奇地问道：“小叔，您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啊？”
王国成神秘一笑:“这是若云送的，说方便工作上的联系。”
王云山戏谑的笑着，调侃起来：“哟呵，都开始叫若云啦？不再称呼人家‘梅小姐’了啊！”
又挤眉弄眼地道:“这样子岂不是既方便工作，又能顺便谈谈情、说说爱咯~”
一番话让王国成羞红了脸，白了侄儿一眼，又感慨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若云对我这么好，今天直接把大哥大送到182号。马华诚那小子眼都直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王国成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望着叔叔幸福的笑容，王云山也很是开心，对梅若云满心敬佩，这份礼物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馈赠，还蕴含着梅若云对小叔的一份深情。
聊了一会，王国成起身拿出一盒感冒药，朝侄儿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没，在屋里两天没出门了。”
王云山摇摇头:“还是有些晕，可能还要恢复两天吧。”
王国成端着水杯过来，看着小家伙把药吞下，又轻轻说道：“山古，徐洲年马华诚这两家伙确实不错！身份证和临时工招聘的事，这两天基本完成。马华诚每天在182号忙的不亦乐乎，徐洲年一下班就跑过来，他公司里的资源被他用的差不多了。”
王云山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两个很不错，他们以后可是干大事的人，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们做。”
更重要的事？王国成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接着说道:“昨天收了最大一笔身份证单子，一个泥瓦工，用了三天时间，收了500多张。”
王云山也很是钦佩:“这位大哥能力不错，到时认识一下，凡是对我们有帮助的人，都要尽量挖过来。”
王国成点点头，又问道:“现在八月了，筹备工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启动下一阶段的计划了，你发现没，来深城的人越来越多了。”王云山想了一下，低声道。
“是的，我也发现了，还好提前做足了准备。现在来深城的火车票价格涨了好多，就连各大酒店住宿费也都涨了。”王国成也是暗自庆幸。
王云山继续说道:“小叔啊！过几天沪州那边就会来人了，让徐洲年和马华诚去接触一下，确定好了我们就过去谈。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我们的目标能否实现，可全看这次能否顺利转手给他们...”
有人说，未曾在股市盈利，岂能算是深城人；也有人讲，未曾在股市被套，亦不能算作深城人。这两句话哪句更贴近现实，见仁见智罢了。
然而，深城与股市之间的缘分深厚却是毋庸置疑的。深城以勇往直前的实践，证明了证券、股市并非资本主义的专利，社会主义同样能够善用。股市的兴衰成败，早已融入深城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深城市政府，曾雨亮靠坐在办公椅上，嘴里不时吐着烟圈，思绪被拉回到四年前。
那时，为了推销“深发股”股票，特区证券公司全体员工倾巢而出，与深发公司的员工们携手并肩，走街串巷，挨家挨户上门宣传。他们甚至开着大喇叭敞篷车，像小贩一样摊派推销。
有些员工在被摊派任务时，遇到对方说没钱购买，他们便先将股票塞给人家，等发工资时再扣款。
有的人在推销过程中遭受冷落，白眼相待，甚至被人轰出门外。
在那个时候，深城乃至全国的人们，对股票一无所知，心生畏惧，不敢轻易购买。于是，摊派推销股票也成了无奈之举。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把曾雨亮从回忆里惊醒，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伸手抓起桌上的话筒。
还没开口，里面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你好，请问是市长热线吗？我想问一下今年新股认购的情况。”
曾雨亮沉声答道：“您好，我是市长曾雨亮。目前已经基本确定了，再过几天政府就会正式发文公示，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即可......”
挂断电话，曾雨亮将身体靠进宽大的办公椅里，右手又轻轻捏起一支香烟，放在眼前端详片刻，然后点燃。深吸一口，让烟雾继续在肺腑间弥漫。
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曾雨亮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自5月发布征询意见的通告以来，每天的市长热线电话中，有八成是关于新股发行情况的咨询和建议。
回到5 月中旬，深城的市政府会议室，十余位市政府主管领导、股份公司负责人、银行分行行长以及股份制研究的权威人士组成的证券领导小组，齐聚一堂，共商大计。在此举办新股发行研讨会，研究新股发行方案。
经过深入调研和反复论证后，五种方案提了出来，它们分别是预交款、发行债券、特种储蓄、竞价投标和发售抽签表。每一个方案都有着充分的理由，来证明其合理性与可行性。
每个方案都看似完美，却没有一个能够让所有人信服。一时间，会议陷入了僵局。
在这样压抑沉闷的氛围中，部分与会者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纷纷点起香烟。
尽管会议室墙上张贴着\"禁止吸烟\"的标语，但没能阻止他们继续吞云吐雾。
面对眼前情景，身为会议主持人的曾亮雨眉头紧蹙，但终究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位经济学教授站起身来，打破了沉寂。他缓缓说道：“各位，不妨回想一下 1973 年那个春天，当时美国某个地方聚集了数位资深的股票投资专家。这些人凭借自己多年经验以及精准的数学公式推算，最终选定福特汽车的股票。
可谁能料到接踵而来的中东战争、阿拉伯国家石油禁运等一系列变故，让他们所做的决策一文不值。所谓‘天有不测风云’，特别是涉及到股票市场时，更是变幻莫测。因此，依我之见，最好是征求一下广大股民的意见，再做定夺。”
于是，在这次新股发行会议之后，到向大众公布结果的这整整三个月里，负责新股发行的领导小组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广泛收集社会各个层面的意见与建议。充分利用报纸、电台等平台，开通市政府信访办信件箱以及市长热线电话，多管齐下，全方位地获取来自各方的声音。
针对五种方案，更是进行了细致的数据分析，比较每个方案被公众接受的程度。经过考虑，“五选二”，先初步筛选出较受欢迎的两个方案：“预付款”和“发售抽签表”。
虽说是由公众讨论，但谁都知道这种讨论意义不大，皮球最终还是丢回证券领导小组。
最终，在经历数次讨论和表决之后，达成共识，敲定了最终的方案，“发售抽签表”。这个方案既能满足市场需求，又能最大限度保障投资者利益，是最佳选择。
曾雨亮又想起去年 11 月，深城首次发行新股认购抽签表时，中签股民在 11 家上市公司新股陆续上市后，皆获得丰厚回报。
原始股每股发行价介于 1.5-3.8 元，上市首日价均涨至 11-20 元左右，如此巨大的利润差令人痴狂。
去年认购抽签表发售时，发售点曾出现连夜排队购买的景象。
然而，由于 300 万张表格供大于求，发售开始后短短数小时，排队的长龙便逐渐缩短并消失，让那些辛苦排队的人后悔不已，早知这么容易买到，何必如此辛苦排队。。
也正是去年新股发行的成功，让证券领导小组更倾向采用发售抽签表的方式。毕竟，“前车之鉴”的古训浅显易懂，无需再另辟蹊径。
并且，考虑到今年认购新股抽签表的数量大幅增加，领导小组特意提高了门槛，将每张表的价格从 1 元提高到 100 元，以控制认购者数量的激增。
与去年相比，新股发行股数从 2 亿上升至 5 亿，认购抽签表从 300 万张增加到 500 万张，发售网点从 294 个增加到 300 个。
所有数据都表明，今年新股认购抽签表的供求关系不会出现大的失衡。证券领导小组的所有人，包括曾雨亮，都乐观地认为，今年的新股发行将如去年一样顺利结束。
曾雨亮深吸一口，缓缓将烟圈吐出，现在方案确定，压在心中几个月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秘书轻轻走了进来，向曾雨亮说道：“曾市长，证券领导小组的王善意组长到了。”
曾雨亮微微颔首，示意秘书请王组长进来。
一进门，王善意直接切入主题:“曾市长，方案已经确定，新股认购表公告什么时候能发布，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曾雨亮丢了一根烟了过去:“你这个老王啊，比我还急。”
接着又继续说道:“和黎豪书记碰过头了，基本确定是6号正式发布公告。”
王善意点点头，又问道:“政府方面对现场维护方面的具体安排拟定好了吗？”
“这个你放心，市政府对于此次新股认购抽签表发售工作很是重视，不仅组织了包括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工商、监察等众多部门在内的庞大团队，还调动了大量资源和人力物力，力求确保整个发售过程能够平稳顺利地推进。”曾雨亮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又接着说道。
“为了维护现场秩序，保障市民安全，发售那天将部署了充足的警力到市内的 30 个售卖点。同时，在发售前几天，巡逻队和联防队也将加强巡查力度，严密监控社会动态，确保社会秩序稳定安宁。”
王善意听了连连点头，满怀经意地说道:“曾市长，衷心感谢您对我们证券小组的支持和关怀，从前期策划到后期实施，您对新股认购表的各项工作可谓细致入微、严谨缜密。每一个环节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项措施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曾市长及市领导的关心与支持，将是我们的新股认购成功的关键因素，真心感激不尽。”
曾雨亮一听，仰头大笑，挥了挥手道:“老王啊，你别给我戴高帽子，真正辛苦的是你和小组的各位同仁。”
王善意谦逊地一笑，又轻声道:“曾市长，马上就要发布公告了，我的意见是提前启动宣传工作，对广大市民广而告之。”
“已经安排了，明天开始，几十辆宣传车开始穿梭于街头巷尾，广泛宣传这次活动；3000 多张广告也会张贴在各个售表点周围。”曾雨亮从容说道。
王善意好似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几番迟疑后，最后还是说道：“我还是有些担忧，此次认购表恐怕会供不应求。得到一些消息，进入深城的车船票价已经开始上涨，原本 25 元的票价如今已涨至 100 元，原来 30 元的现在则高达 200 元。这几天，全国各地的人正大量涌入。”
曾雨亮不以为然，很是乐观地笑道:“这个我也有耳闻，已经发出通告，进出深城的绿色通道，有进无出，严格控制入关人数。而且今年抽签表价格由去年的1元提高到100元，目的就是提高购买门槛，如此的价格，肯定许多人望而生畏，毕竟如果没中签的话，这就是一张废纸。同时为了减少排队人数，须持身份证购买，每一名排队者最多可持有10张身份证来买抽签表。这个好主意也是你提出来的，所以，老王同志啊，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担心什么。”
王善意听完曾市长的一番阔论，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继续说下去，怕惹领导不悦。
据他所知，持有边防证入关的只是少数，这几日，大量没有边防证的外地人，在当地农民带领下，每人收费40到50元不等，通过钻铁丝网进入深城，入关人数已经无法控制。
王善意走出市政府大楼，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却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
一阵狂风掠过，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树叶漫天飞舞。紧接着，雷声如战鼓隆隆响起，眨眼间，天色瞬间阴沉，宛如夜幕骤然降临。
王善意惊诧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情此景，不正像暴风雨来临的先兆吗？
他静静地伫立原地，感受着狂风的怒吼和惊雷的咆哮，心情愈发沉重。
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雨，是巧合，还是某种不祥的暗示？王善意无从判断，但他明白，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幻将会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