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但号称大清国第一巴图鲁的鳌拜倒下的那一刻,跟随鳌拜冲杀的数百八旗兵就丧失了一切斗志。
随着他们的退却,更多的八旗兵开始四散奔逃。
济尔哈朗肝胆欲裂,他本想靠着鳌拜的悍勇杀出一条血路来,没曾想血路没杀出来,人反倒交代进去了。
两个时辰前,他还觉得卢象升想全歼他是在痴人说梦,毕竟八旗兵悍勇,即便对方人数多,但跑总能跑的。
可连着两次突围皆失败,鳌拜的身死更让全军的士气溃散,如今看来,他自己反倒成了井底之蛙了。
然而,溃败一旦开始,就几乎不可能停下来,即使济尔哈朗以督战队强杀了几十人也无济于事。
一刻多钟后,还能听从济尔哈朗指挥的部属只剩下一千来人,其余大部皆因士气低落四处奔逃时,陷入明军一个一个的小包围圈。
大清国的勇士们正在遭受屠戮,济尔哈朗悲哀的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前方可是郑亲王济尔哈朗?”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将领的呼喝。
济尔哈朗皱眉看了一眼来人,发觉自己并不认识,见此人说话还算礼貌,济尔哈朗便沉声道:
“是本王,来将可留姓名?”
年轻将领挥刀杀死了一个鞑子,并将沾着黏稠血液的战刀在死去的鞑子身上抹了抹,这才微微笑道:
“我乃闯王麾下李过。”
济尔哈朗皱眉思考了一下,似乎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将领。
李自成的罪字营满打满算出关不到一年,除了两个多月前与大清主力有过一次大战外,其余时间皆在蒙古诸部落间劫掠马匹。
以至于大清皇族对罪字营了解的并不清楚,只知道这群人是从大明关内被赶出来的,为首的好像叫李自成。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没关系,你只需要记得,我麾下有两千四百多个弟兄死在你的手里。
现在,我来为他们报仇。”
李过的声音仍旧平静,唯有那双眼睛里,透露着对鞑子发自骨子里的仇恨。
“哼,幼稚!狂妄!
这是战争!若按照这个说法,乌珠穆沁等部的仇怨,你是不是也该引颈就戮?
要杀要剐过来便是,何须如此聒噪?”济尔哈朗冷哼一声。
“当然,你同样也可以这么做。
呵呵,或许我应该活捉你,然后把你交给大帅。
我听说上次在锦州城里,锦衣卫将你伺候的不错。”
李过再度斩杀一个敌人,望着济尔哈朗冷笑。
济尔哈朗闻言身体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愤怒,又或者两者皆有。
锦州被俘那次,是济尔哈朗想忘却永远忘不掉的耻辱记忆。
他的右手因此失去四根手指,然而相比于身体的痛苦,他身为大明皇族的傲气,却在那次经历中洒落一地。
“我要杀了你!”济尔哈朗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冲了过去。
李过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过去。
诸如此等场景,在归化城外的战场上随处可见。
罪字营只吃过一次建虏的大亏,上下尚且对建虏心怀仇恨,可虎贲军与建虏的仇恨就更大了。
几十年以来,限于大明枯竭的国力,以及上层官员的贪腐,九边防线的虎贲军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
如今攻守之势异形,在卢象升滴水不漏的指挥之下,战场的鞑子早已失去斗志,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
以多打少之下,仅仅又过去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
然而杀到疯狂的虎贲军、罪字营士兵还在四处的追逐逃窜的零星鞑子。
战场的中央,济尔哈朗浑身是血的喘着粗气,他的周围已经只剩下三四个部下,且都浑身带伤。
李过同样浑身浴血,可是他丝毫不觉得疲惫。
这确实是战争,可对于李过等罪字营将领来说,却不止是战争。
罪字营上下从将领到士兵,几乎都是关系户,毕竟造反起家,加入队伍的要么是父子兄弟、亲戚,最次也是邻居,可以说几乎是孙传庭所练秦兵的加强版。
东土默特一战,罪字营三万人死了两万,归化城被围又死了三千。
李过所统属的营,满编三千两百人,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一千多,其他营也大致如此。
他们长途跋涉上万里,在茫茫草原的黑夜里,都是以尽快立功然后回家,来互相安危和鼓励。
可是如今,绝大部分人都回不去了,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连尸骨都未留下。
身为主将,李过无数次责怪自己无能。
不论如何,这次总归是替弟兄们报了仇,李过一边想着,一边冷笑着走向早已体力透支的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心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绝无可能逃脱,上次的遭遇让他放弃了投降的打算。
念及此,济尔哈朗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也笑着看向李过道:
“你赢了,但陛下会为我报仇的。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大清国的主力去了哪里吗?”
李过不答,济尔哈朗立即变得有些癫狂。
“哈哈哈!你们那位狂妄的狗屁大帅,会为我殉葬的!”
说罢,济尔哈朗挥刀抹了脖子,鲜血奔涌。
“临死了还这般聒噪。”李过擦了擦手里的战刀,脸上并未有多少笑容。
他命令部下继续追杀逃窜的鞑子,自己则带着十几个亲卫去找闯王。
当李过找到自己的叔父李自成时,发现李自成正在与虎贲军大都督卢象升交谈。
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正好听到卢象升道:
“你们在关外做的不错,大帅深感欣慰,这是朝廷的嘉奖令。
还有大帅的手书,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