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陈世豪捏着一个文件夹的手指泛白，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他盯着“张翠翠”三个字，眉头拧成个死结，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张家竟敢让中纪委的人出面干预案子，这是把规矩当摆设。
唐忠民往椅背上一靠，指关节在扶手上重重一磕，发出“咚”的闷响，眼底的冷厉像淬了火的钢：“真当我们老得拉不动弓了？”他哼了一声，胸口微微起伏，“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这京都的天，是他们家能翻的。”
蒋为民端着搪瓷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他没像前两人那样显露怒意，只是慢慢呷了口茶，茶梗在水中打着转。片刻后，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响，然后缓缓掏出那部用了多年的旧手机。屏幕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他用指腹摩挲着解锁，在通讯录里翻找时，指尖因常年握笔而留下的薄茧清晰可见。
“是该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掂量掂量，咱们这些人手里，好歹还有几分分量。”他说着，按下了拨号键，指节在按键上停留的瞬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沈乐那标志性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蒋老，您这可是稀客啊，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蒋为民没绕弯子，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沈部长，我这儿有件事，得跟你说道说道。”他特意顿了顿，让那股子严肃劲儿透过电流传过去。
沈乐那边的笔停顿了一下，他正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张翠翠拟任鲁省纪委书记的推荐材料，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材料边缘轻轻敲击：“蒋老您说，我仔细听着，一定按实事办，绝不含糊。”他心里已经打了个突，下午常委会上争论这事儿时，就有人隐隐提到过背后的关系，此刻蒋老亲自来电，显然不是小事。
“就是张翠翠的职务调整，”蒋为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久经沉淀的威严，“组织部门考察干部，规矩不能破。我希望你们把好关，别让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扰了正经工作。”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沈乐心上敲了敲。
沈乐拿起材料的手紧了紧，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连忙应道：“蒋老放心，我们马上组织复核，严格按程序来，绝不让任何不合规的情况蒙混过关。”他能听出蒋老语气里的底线——这不是商量，是提醒，更是警告。
“那就好。”蒋为民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多了几分语重心长，“沈部长，咱们手里的权是哪儿来的？是老百姓给的。选干部，得选那些能给老百姓办实事的，不是让他们拿着权柄谋私利的。这点，不能忘。”
“是，蒋老您说得是，我记心上了。”沈乐连声应着，额角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行了，不耽误你工作。”蒋为民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平静却深邃的眼神。办公室里一时没了声音，只有窗外的松树针叶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掂量着这通电话背后，即将掀起的波澜。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周永安正看着一份卷宗，闻言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钢笔，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才拿起手机。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他眉宇间立刻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我是鲁省纪委副书记周永安，请问哪位？”
“周书记你好，我是中纪委第四监察室张翠翠。”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官腔，“有项工作，需要你们移交给我们第四监察室。”
周永安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在光滑的机身上来回摩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哦？不知道是哪项工作，需要劳烦张主任亲自来电？”
“就是张饶的案子。”张翠翠的声音陡然转硬，像块冰冷的铁板，“周书记该清楚这案子的性质，恐怕不是你们地方纪委能全权调查的。”
周永安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了点恰到好处的无辜：“不好意思，张主任。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定案，并且已经移交给中纪委第一监察室了。”他说这话时，指尖轻轻敲了敲桌角——那本案卷的审讯本，其实刚送往北苑没多久，移交手续都还没完全办妥。
“周副书记，这恐怕不符合办案程序吧？”张翠翠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味。
周永安故意顿了两秒，语气里添了几分茫然：“对不起，张主任，你这话我不太明白。我们都是按规定走的程序，有什么问题吗？”他握着手机的手稳得很，仿佛真的对对方的不满一无所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张翠翠才开口，声音里的火气被强行压了下去，却依旧带着紧绷的僵硬：“好吧，我会去第一监察室协调。不打扰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周永安放下手机，看着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而另一边，张翠翠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处微微发红。她坐在办公桌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先是错愕，随即涌上愠怒，眼底的火苗几乎要窜出来，但很快又被她强行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怒话咽了回去，指尖在桌面上狠狠一戳，终究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只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