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将昌淼淼看向江程煜时那细微的眼神转变尽收眼底,
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重,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
他往前迈了两步,皮鞋踩在光洁的木制地板上,
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像敲在鼓点上,一下下打破了房间里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
“昌小姐,好雅兴。”
滕子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赞叹,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是褒是贬。
昌淼淼缓缓从沙发上起身,脸上的胶原蛋白在灯光下显得饱满,
只是眼尾的细纹悄悄泄了年龄。她伸手扶了扶搭在肩头的白色毛绒披肩,
款步朝着滕子京走近,步态刻意带着几分娇柔。
“京爷说笑了。”她故作矜持地垂下眼帘,声音柔得像水,
“不知淼淼是哪世修来的福分,竟能在此处与您相见。”
话音未落,她脚下像是“不小心”踩到了地板上的空酒瓶,
身子猛地一个趔趄,顺势就朝着滕子京扑了过来,眼神里却藏着一丝算计。
滕子京反应极快,几乎在她倾斜的瞬间就侧身躲闪,
同时不忘伸手护在江程煜身前,低声道:“江总小心。”
两人齐齐往旁边一侧,昌淼淼的扑势落了空,“哎哟”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撑地,只听“嘶”的一声疼呼。
这手掌本就有伤——方才和张成赫斗嘴时,
她拿玻璃碎片威胁对方,已经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还没完全止住。
此刻旧伤被猛地牵扯,鲜血瞬间就透过捂着的手绢渗了出来,染红了大半个掌心。
昌淼淼蹙起眉头,撅着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带着几分委屈和疼痛,看向滕子京的目光里满是求助。
滕子京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
“哟昌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漂亮的手,都受伤了啧啧啧!”
江程煜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刻意的纠缠有些反感,
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目光落在地上的狼藉处,没再看昌淼淼一眼。
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滞,昌淼淼的哭声僵在喉咙里,脸上的委屈渐渐被尴尬取代——
她这精心设计的一扑,不仅没能拉近关系,反倒显得格外狼狈。
房门被再次推开,邓州毅带着刘路走进来,身后的人拖着瘫软的柴瑞,
他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像团烂泥般被曳到房间中央。
刘路一眼就瞥见满地的狼藉,积压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你们……你们也太过分了!”
他疾步冲到床边,小心翼翼扶起歪倒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指腹轻轻拂过玻璃表面。
相框里,戚浩宇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脸上,灿烂得晃眼。
刘路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声音带着哽咽,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控诉:“他拿走的,
不过是他应得的东西,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可你们呢?
强取豪夺,连他的命都不放过……你们还算是人吗?”
滕子京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哼哼,能把窃取公司机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放眼整个昆城,恐怕也没谁了。”
“窃取?”刘路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滕子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安晋松他何德何能坐稳那个位置?这些年,他就知道给浩宇画大饼,
公司里哪一个大项目不是浩宇费尽心力拼下来的?
可每次拿着合同回到公司时,功劳都被娄啸云不劳而获地夺走,
安晋松气不过,只会拿浩宇当出气筒,稍有不满就非打即骂……”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浩宇不过是想拿回一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有错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他窃取,可那些被埋没的心血,谁又替他算过?”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刘路压抑的喘息声。
柴瑞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昌淼淼也忘了装哭,怔怔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刘路——
她从未想过,一个看似娘娘腔,处处留情的戚浩宇,
在刘路心里就像一个丰碑,竟重到这种地步。
江程煜看着刘路紧握相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痛苦不似作假,眉头微微蹙起。
他对安泰公司的内部纠葛不算清楚,但从刘路的话里,隐约能拼凑出一个被压榨、被辜负的影子。
滕子京脸上的嘲讽淡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
“所以,他把手伸进公司密要的时候,买卖股权的时候,都可以理直气壮?”
“那是他被逼的!”刘路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如果安晋松能公平待他,如果娄啸云不抢他的功劳,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相框里的戚浩宇依旧笑着,仿佛在无声地见证这场争执。
刘路紧紧抱着相框,像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滕子京打断了刘路的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把你们各自保留的‘证据’,带去公安局慢慢澄清吧。”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
“京爷!”昌淼淼见状,顾不上手掌的疼痛,猛地扑过去拽住他的裤脚,
声音里满是哀求,“我真的只是传话的,什么都没做过!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吧!”
滕子京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裤脚的那只手,
掌心的血迹蹭在深色的西裤上,格外刺眼。
他冷声道:“给我放手。”
“京爷,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放了我这一次吧!”
昌淼淼死死攥着,眼泪混着恐惧滚落,“我十岁被昌海河带出孤儿院,
二十多年的培养,我只为成为他最好的摇钱树,没少吃苦!
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属无奈。求京爷大慈大悲,放我这回。”
滕子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不应该啊,一向人称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昌大小姐?
怎么可能落到求人的地步,不应该是,石榴裙喝汽水,溺死不偿命的那位?”
昌淼淼疯狂的摇着头:“不,不是的京爷,那些都是别人胡说八道,莫须有的罪名,您不能道听途说啊!”
呵呵…:“刚才还在我这儿风轻云淡呢,怎么?现在就不淡定啦!”
他敛起笑容,声音冷得像冰,“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向警方交代清楚,或许判决的时候,还能从轻处理。”
说完,他猛地抬脚,甩开了昌淼淼的手。昌淼淼重心不稳,再次摔坐在地,
看着滕子京毫不留恋的背影,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逃不掉了,绝望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
看着江程煜,一直没有出声,又向江扑去:“江总,求您向京爷帮我求求情吧!”
血手快要碰到江程煜洁白的裤腿时,滕子京一把拉住江程煜的胳膊,
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江程煜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昌淼淼和柴瑞,
又看了看紧抱着相框、眼神复杂的刘路,最终在滕子京的拉扯下,转身出门而去。
走廊里,滕子京的声音传来:“邓州毅,把人都交给警方,证据链整理好,一并送过去。收队!”
“是,京爷。”
鲁峰几人闻言上前,将触碰京爷底线的人,通通毫不留情的抓了起来。
电梯门再次合上,这一次,带走的不仅是几人的身影,还有这场风波里纠缠的恩怨与罪恶。
江程煜望着滕子京没有表情的侧脸,轻声低语道:“这就结束了?”
滕子京侧头看他,嘴角难得带了点温度:“结束?或许只是另一个开始。”
“还没完?”江程煜烦躁。
“逗你呢,怎么发现你这人那么可爱呢!”滕子京调侃。
“顾芹茗他们可是为了安小姐的案子,收集了不少证据,
你这个时候调侃我,不担心我掣肘打击报复你啊?”
滕子京搂住江程煜的肩膀道:“江总深明大义,不会的那样做的。
要不然害你坠楼事件,你查到了是我的手笔,也没有报警抓我不是。”
滕子京兴兴的吐槽完,感慨道:“至于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和尚未浮出水面的真相,
交给警方收网去吧!昌海河那个老鬼,终将在阳光底下,会暴露出丑陋的全貌的。”
电梯门“哗啦”一声滑开,走廊里的灯光倾泻而入。
二人刚出来电梯,滕子京兜里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原本搭在江程煜肩上的手臂急忙收回,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张杰”指尖熟稔的划过屏幕接通:“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滕子京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方才还带着几分松弛的线条骤然绷紧,眼神里的温度尽数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昌海河跑了?”
江程煜站在一旁,见他脸色骤变,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滕子京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对着听筒沉声道:
“昌海河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推手之一,若是让他跑了,之前的功夫怕是要白费了。”
滕子京一边走一边思忖片刻,下达指令:“昌海河诡计多端,行事圆滑;
立刻封锁所有出城路口,调取全程监控!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说完,他“啪”地挂断电话,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跑了?”江程煜沉声问道。
滕子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冷声道:“看来这老狐狸早留了后手。”
江程煜看着滕子京雷厉风行的样子,知道这场风波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