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柯莱斯沉浸在思绪里,指尖的雪茄燃到了尽头,
烫得他猛地一个激灵,整个人像是被针扎似的弹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被烫红的指尖,眉头紧蹙着抬脚,
将地板上的烟蒂碾得粉碎,火星在地毯上短暂地明了一下,随即熄灭。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方才汇报的手下,
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了出去,连关门的声响都未曾留下。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抬手扯开领带,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碎钻般铺展至天际,明明灭灭间透着人间烟火的暖意,
可这份热闹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他格格不入。
目光越过繁华的夜景,投向更远处的海平面。
墨蓝色的夜空下,大海沉默如谜,而他知道,在那遥远的对岸,
有他汲汲营营的目标,也有让他心头泛起波澜的身影。
海风仿佛顺着窗缝钻了进来,带着咸涩的气息,
吹得他眼底的情绪愈发深沉——这盘棋,他必须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进。”安迪·柯莱斯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带着一丝未散的沉郁。
房门被推开,温妮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职业化的平静,
微微躬身:“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餐厅用餐。”
“知道了。”安迪·柯莱斯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
皮鞋踩在大理石楼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餐厅里灯火通明,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
银质餐具与水晶杯在灯光下泛着璀璨的光。
昌海河与昌淼淼正坐在一侧等候,见安迪·柯莱斯走进来,
二人连忙起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
“哈哈……”安迪·柯莱斯爽朗地笑了两声,抬手示意,
“昌总、昌小姐,让二位久等了,快请坐。”
女佣适时上前拉开座椅,昌海河与昌淼淼分别在餐桌两侧坐下,坐姿拘谨了不少。
温妮走到安迪·柯莱斯身后,为他拉开主位的座椅,
待他入座后,便熟练地拿起醒好的红酒,依次为三人斟上,
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安迪·柯莱斯端起酒杯,目光扫过对面的父女:“两位既来之则安之,
在我这里不必拘束,有任何需要尽管跟温妮说,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昌海河连忙端起酒杯,满脸感激:“安迪·柯莱斯先生,大恩不言谢,这次多亏您收留。
cY融创的资金已经顺利转入石油实业项目,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港督的确是座美丽的城市,日后还望先生多多关照。”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给昌淼淼递了个眼色。
昌淼淼立刻会意,端起酒杯,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柔媚:
“淼淼敬先生一杯,多谢您的搭救之恩,我先干为敬,先生随意。”说着便要仰头饮下。
“等一下。”安迪·柯莱斯突然开口,眸色深邃如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昌淼淼的动作一顿,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就见安迪·柯莱斯缓缓举起自己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昌小姐如此有诚意,我自然要陪你喝这一杯。”
水晶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昌淼淼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跟着他一同饮尽杯中酒,
只觉得那红酒的醇香里,似乎还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昌淼淼举起酒杯,与安迪柯莱斯相敬如宾,仰头一饮而尽。
昌海河拍手叫好,脸上堆着热络的笑,话锋一转:“安迪·柯莱斯先生好酒量!
说来惭愧,我这一脚踩进港督地界,就闻言冯会长是这地面上数得着的人物;
初来乍到,多有不便;还烦请安迪柯莱斯先生引荐,是时约见冯会长赏个脸,吃个便饭。
不知道会长他何时得空?我这小地方来的,总该亲自拜会山门,才合礼数。”
话音刚落,一旁的温妮便开口,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肃穆:
“先生吩咐过,已经与冯会长那边打过招呼。明天上午十点,
在维多利亚港的‘海鲨号’巨轮上见面,冯会长会在那里等候。”
“噢?”昌海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连忙拱手道,
“温妮小姐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效率惊人!这下可省了我不少功夫,多谢多谢!”
说话间,几名女佣端着精致的菜肴依次上桌,
银盘里的烤牛排泛着焦香,龙虾尾色泽鲜红,
搭配着翠绿的时蔬与金黄的土豆泥,摆盘考究得如同艺术品。
待所有菜品上齐,女佣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温妮侍立在侧的身影。
安迪·柯莱斯拿起刀叉,切割牛排的动作优雅而精准,
他抬眼看向昌海河,漫不经心地问:“cY融创转型石油实业,
资金链算是稳住了,但后续的渠道铺设,恐怕还需要冯会长搭把手吧?”
昌海河切牛排的手顿了顿,陪笑道:“先生明鉴。冯会长在港督的人脉通天,
尤其在能源进出口这块,是绝对的权威。能得他相助,项目才能走得更稳。”
安迪·柯莱斯没再接话,只是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
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眼底的光却深了几分——
这场看似寻常的饭局,实则每句话都藏着算计,
而那艘“海鲨号”巨轮上的会面,注定不会简单。
翌日清晨,坐落在半山腰的庄园被薄雾笼罩,绿植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昌淼淼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
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她挽着昌海河的手臂,缓步从主楼走出来。
温妮早已候在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旁,见两人过来,
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为昌淼淼拉开后座车门,
直到她坐稳才轻轻关上车门。昌海河紧随其后,弯腰钻进了车里。
没过片刻,安迪·柯莱斯从另一扇门走出,他穿着深色西装,
身姿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墨镜,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快步上前,
恭敬地为他打开前面一辆宾利的车门,等他坐进去后,才绕回驾驶座。
车队很快整装待发,最前面是两辆护航的轿车,
中间是安迪·柯莱斯与昌家父女乘坐的车辆,
后面还跟着三辆护卫车,形成严密的前后保护阵型。
引擎发动的低吼声打破了庄园的宁静,车队缓缓驶离,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下而去,朝着维多利亚港的方向行进——
今天的“海鲨号”之约,注定是一场暗藏机锋的较量。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氛,却压不住昌淼淼眼底的不安。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昌海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父亲,我有些紧张。”
昌海河抬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上,
力道带着安抚的意味:“宝贝,事到如今,咱们确实是骑虎难下。
但也别太慌,我早打听了,冯远征那人看着和善,
讲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咱们礼数做足,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我听说他那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精于算计,”
昌淼淼咬了咬唇,指尖微微收紧,“外面都说,被他们盯上的女人,就没一个能全身而退的。”
她心里清楚,一旦触及利益,父亲眼里从来没有亲情,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昌海河闻言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敷衍的笃定:
“淼淼,都说了是‘听说’,传言多半是夸大其词,
不然怎么显出冯家的威慑力?再说了,那些女人怎能跟你比?”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算计的得意,
“你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之前多少权势滔天的人物,不都栽在你手里?”
昌淼淼却没被这话哄住,低声嘟囔:“我看未必。
滕子京和江程煜那两个臭小子,就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昨天要不是安迪·柯莱斯派的人动作快,我恐怕已经被滕子京那个活阎王送进警局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昌海河皱了皱眉,语气沉了些,
“风水轮流转,等将来他们落在你手里,再慢慢跟他们算总账就是。”
他说着,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飞逝的街景,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这场博弈,他输不起,也容不得输。
车子稳稳停在港口码头,轮胎碾过地面的碎石发出轻微声响。
昌海河与昌淼淼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海岸边停泊着一艘巨型游轮,
船身如黑色巨鲸般卧在湛蓝的海面上,仰头望去,数层甲板层层叠叠,
直插云霄,顶端的桅杆几乎要刺破灰蒙蒙的天空,那份磅礴的气势令人心头一窒。
温妮快步绕到车后,恭敬地拉开车门。父女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下了车。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昌淼淼的裙摆微微扬起,
她下意识拢了拢肩头的披肩,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
不远处,安迪·柯莱斯正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朝巨轮走去,
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仿佛这片码头的主人。
温妮走在最前面引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海风里格外清晰,
身后跟着的墨镜保镖们步伐一致,气场肃杀,将闲杂人等远远隔开。
“走吧。”昌海河低声说了句,率先迈步跟上。
昌淼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惴惴不安,知道此刻已没有退路,
只能硬着头皮,提起裙摆跟上队伍的脚步。
登船的悬梯在脚下微微晃动,每向上一步,都像是朝着一场未知的博弈迈进,
海风吹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却吹不散那股无形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