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爬过旧市场的屋顶,将街道照得亮堂起来。
空气中的凉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燥热,混杂着市场飘来的食物馊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汽车尾气,让人心里也跟着有些浮躁。
尼克走在最前面,眉头微蹙,指尖在身侧轻轻敲着,脑海里飞速掠过关于威斯顿公爵的所有记忆:“那家伙天生爱凑热闹,又怕招惹麻烦,活动范围从来离不开老城区,那边全是六层小楼的老旧小区,人口杂,监控少,他摆摊卖碟、藏货都方便。”
“我们直接往南区老城区走,顺着主干道转进巷弄,总能找到他的踪迹。”
“老城区那么大,我们怎么精准找?”朱迪掏出手机点开地图,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街巷让她有点犯愁。“要不要分头找?这样快一点。”
“不行。”我立刻摇头,指了指路边贴着的“警惕陌生动物”的警示标语。
“现在局势乱,分头行动太危险,而且威斯顿狡猾得很,单独遇到他说不定会被他耍得团团转。我们一起走,尼克认路,我和你负责留意周围,效率未必低。”
尼克也点点头,转身往南区方向走:“放心,我闭着眼睛都能在老城区绕圈。威斯顿最常待的几个摆摊点我都知道,先去福安小区门口的十字路口,那是他的‘老巢’,平时人流量大,他舍不得放弃那个位置。”
我们沿着市场外的街道慢慢走,沿途的景象比西区稍显热闹些。但也仅限于此。
路边的早餐店已经开始收拾摊位,几个穿着睡衣的动物拎着空饭盒往回走,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家开着门的小超市,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货架上的商品摆放得乱七八糟,显然没心思整理。
“你看那边。”朱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面斑驳的砖墙。
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海报,最下面一张被撕得只剩半截,上面印着模糊的光碟图案,右下角还留着一个小小的黄鼠狼头像,左眼下方的疤痕用黑色马克笔描得格外显眼,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公爵碟片,啥都有”。
“这肯定是威斯顿贴的。”尼克凑过去看了看,指尖蹭了蹭海报边缘,一层灰簌簌往下掉。
“这海报至少贴了半个月,边角都卷了,不过能看出他最近还在这一带活动。他要是换了地盘,肯定会把旧海报撕了换新的,这家伙最在意自己的‘生意招牌’。”
我看着海报,道:“看来我们没走错方向,他肯定还在这附近。”
继续往前走,街巷渐渐变窄,两旁的楼房越来越老旧,墙面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交织,缠绕着光秃秃的树枝。
偶尔有窗户打开,探出几张警惕的脸,看到我们三个陌生的组合,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只留下“哐当”一声关窗的声响。
“这地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清。”朱迪的声音压得很低,耳朵微微耷拉着。
“以前我巡逻来过一次老城区,那时候巷子里还有孩子嬉闹,现在连个走动的人影都少。”
“还不是因为‘午夜嚎叫’闹的。”尼克叹了口气,眼神沉了沉。
“老城区住着不少独居的老人和低收入家庭,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这阵子动物失控、抗议不断,大家更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惹上麻烦。威斯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这儿明目张胆地摆摊卖盗版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我们顺着巷弄往里走,脚下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偶尔能看到被丢弃的共享单车,车把歪了,车轮瘪了,横七竖八地堵在路边。
路过一个小小的社区公园,里面的健身器材锈迹斑斑,长椅上落满了树叶,只有几只麻雀在草坪上跳来跳去,看到我们靠近,“呼啦啦”一下飞进了旁边的大树。
“再往前拐两个弯,就是小区的十字路口了。”
尼克指着前方的巷口,“那地方是老城区的交通要道,来往的人比其他地方多,威斯顿的摊位就摆在街角,一眼就能看到。”
我们加快了脚步,巷弄里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远处传来隐约的叫卖声,虽然微弱,却让沉寂的街巷多了一丝生气。
转过最后一个弯,老舅小区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扇破旧的铁栅栏门,上面锈迹斑斑,门柱上挂着的牌子掉了字,只剩下其余几个歪歪扭扭地挂着。
小区门口的十字路口果然比沿途热闹些,几个穿着环卫服的动物正在清扫路面,一辆电动三轮车慢悠悠地驶过,车斗里装着蔬菜,车主一边骑车一边吆喝着,声音沙哑却响亮。
而在路口东侧的街角边,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正蹲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皮桌后,唾沫横飞地叫卖着。
正是威斯顿公爵。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背心,领口处沾着一块明显的油污,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的胳膊。
头发乱糟糟地竖着,像是好久没洗过,胡子拉碴地布满了下巴,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面前的铁皮桌上,乱糟糟地堆着几十张光碟,封面印着各种电影的名字,大多模糊不清,有的甚至连封面都掉了一半,一看就是盗版无疑。
他身后的槐树干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上面用红色颜料歪歪扭扭地写着“公爵正版电影”几个大字,颜料顺着树干往下流,形成几道暗红色的痕迹,与他桌上的盗版光碟形成了滑稽又讽刺的对比。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版电影光碟,应有尽有,只管开口!”
威斯顿手里挥舞着一张光碟,用他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叫卖着,声音像指甲划过玻璃,刺得人耳膜发疼。
路过的动物大多只是匆匆瞥一眼就加快脚步走开,有的甚至露出厌恶的表情,没人愿意在他的摊位前多停留。
但威斯顿似乎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地吆喝着,时不时拿起一张光碟在手里掂了掂,眼神里透着一股投机分子的精明。
我们站在路口对面的树荫下,远远地观察着他。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犰狳老妇人慢慢走到他的摊位前,弯腰拿起一张印着“家庭喜剧”字样的光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轻轻摇了摇头,把光碟放回原位,转身就走。
威斯顿立刻停下叫卖,对着老妇人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抱怨道:“真是的,看了半天又不买,耽误我做生意,穷酸样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尖得刺耳,连站在对面的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抱怨完,他正准备拿起另一张光碟继续吆喝,转头的瞬间,目光恰好落在了我们身上。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故作镇定的警惕。
注意到他的目光,尼克率先迈开脚步,朝着摊位走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动物城大名鼎鼎的‘盗版公爵’吗?怎么还在这儿摆地摊呢,没赚到钱换个好点的摊位?”
威斯顿看到尼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不耐烦地反问道:“你来干什么?王尔德?不在你的冰棒摊捣鼓你的爪爪冰棒,跑到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他显然还记恨着以前尼克差点掀了他摊位的旧账,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敌意,嘴角撇得老高。
说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尼克身边的朱迪,眼神瞬间变了,充满了嘲弄和戏谑,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用手指着朱迪的脸,尖声说道:“嘿,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兔兔警官吗?怎么有空来光顾我的小摊位?是想抓我卖盗版光碟,还是想跟我买几张‘特别’的光碟啊?”
那一脸胡子拉碴的邋遢形象,配上那油腻又猥琐的笑容,还有指着朱迪的挑衅动作,让站在尼克和朱迪身后的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一股莫名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尤其是他说话时,嘴角的唾沫星子随着尖锐的嗓音飞溅,更是让人反胃。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先让你嚣张一会儿,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今天不把“午夜嚎叫”的事情问清楚,就别想毫发无伤的离开。
朱迪显然也被他的态度惹恼了,耳朵紧紧贴在脑后,爪子不自觉地攥紧,但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她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表情,眼神锐利地看着威斯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你那天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洋葱。”
威斯顿叼着牙签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们会知道这件事,但他依旧嘴硬,撇了撇嘴,没说话,只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朱迪,像是在说“你们能奈我何”。
朱迪见状,上半身微微向前倾,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质问:“我问你,你要午夜嚎叫干什么?猥琐屯!?”
“嘿嘿嘿。”威斯顿发出一阵刺耳抱怨声,吐掉嘴里的牙签,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露出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狂妄姿态。
“什么猥琐屯?是黄鼠狼!黄鼠狼公爵!记住我的名字!还有,我才不告诉你一个字呢,死兔子!有本事你就抓我啊,我可没犯法!”
他显然是吃准了朱迪没有直接证据,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毕竟,卖盗版光碟虽然违规,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罪,最多就是罚款、没收货物,而关于“午夜嚎叫”的事情,他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朱迪也没办法立刻治他的罪。
周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动物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我们这边,眼神里满是好奇和警惕,却没人敢上前。
威斯顿看到有人围观,更是得意起来,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的狂妄之色更浓。
朱迪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知道光靠嘴说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示意,仿佛在说:该你上了。
我秒懂朱迪的眼神,也知道是时候给这个狂妄的黄鼠狼一点颜色看看了。
一直以来,他仗着自己身材瘦小、油嘴滑舌,以为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在老城区横行霸道惯了,今天遇到我们,也该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威慑。
我缓缓从朱迪和尼克的中间走了过去,径直来到了威斯顿的摊位前。
我的身高足有两米,站在身材瘦小、只到我大腿根的威斯顿面前,几乎是完全俯视着他。
此时的太阳正挂在天空中央,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却被我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浓重的阴影完全覆盖住了威斯顿和他面前的铁皮桌,让他瞬间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因为这阴影降低了几分,原本燥热的空气里多了一丝寒意。
威斯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当他看到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那双紧紧盯着他的猩红色眼睛时,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位先生……”我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厚重,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又透着一丝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我想,我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重他人了。”
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威斯顿的脸上,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却像是在审视猎物一般,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微微收缩,眼神里的狂妄和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大概从未被如此高大的动物这样注视过,尤其是在阴影的笼罩下,我的身影显得格外庞大,仿佛一抬手就能把他捏碎。
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在面对我这个食草动物的情况下,却好像是在面对一头正对他虎视眈眈的食肉动物,危险而又致命。
周围围观的动物也安静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没人敢出声。
面对我强大的气场和那双令人胆寒的眼睛,威斯顿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双腿微微发软,原本叉着腰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他的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直视我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原本尖锐的嗓音像是被掐断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显然没料到我们中间会有这样一个气场强大的角色,之前的嚣张气焰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只剩下深深的畏惧。
我能看到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滴落在他油腻的外套上。
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毫无底线的家伙,只有用绝对的实力让他感到恐惧,他才会乖乖说实话。
尼克和朱迪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却用眼神传递着支持,我们都知道,接下来就是逼问真相的关键时刻。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威斯顿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我脚下的浓重阴影形成鲜明对比。
下一刻,我缓缓抬起了我的右手,那只宽大而有力的大手朝着威斯顿的方向伸了过去,指尖离他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