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关先生儿子在圣保罗的遭遇,贾勇想起自己带着伊莲娜在外省出差好几个月,不免心中有些后怕。他猛然想起陈先生跟他说的,他练的太极拳对付华人小流氓可以,对付持枪的劫匪就不好使的话了。
贾勇又想到了那个晚上,伊莲娜躺在床上的样子,他下定决心,真要是碰到了危险,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护好伊莲娜。可是真的要是面对持枪劫匪,他就是豁出命去能保护伊莲娜周全吗?
老周看出贾勇面露难色,拿出老移民的姿态来安慰贾勇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巴西的治安虽然不好,但是盗亦有道。在这地方,劫财不劫色。有了财,什么都有了。
“巴西的劫匪,要抢就抢有钱人。大街上那么多人,一晃而过,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钱呢?那当然是看他开什么车啦。
“像你这样开一辆桑塔纳2000的人,人家知道你身上不会带多少钱,不会抢你的。你带着现金支票或者银行卡,人家抢了也没有用。人家要抢就抢现金,抢你又抢不到多少钱,对人家来说不值当的。
“老关的儿子开一辆凯迪拉克越野车,那一看就是有钱人啊。开这种车的人身边得有保镖啊!他身边又没有保镖,不抢他抢谁啊?
“再一个,人家把枪都亮出来了。就别废话了!赶紧掏钱。身上有多少现金掏多少现金。他把身上所有的兜都翻出来给人家看,人家知道他没钱了,也会让他走的。他没给人家开枪的理由嘛!
“老关的儿子是一错再错。不该开那么好的车。光天化日之下,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多少给人家两个咖啡钱意思一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人家也拿这当个职业,上班收过路费一样。
“可老关的儿子呢?有钱人,舍不得给人家两个小钱,还跟人家龇扭,干这种事的人本来就是走头无路一肚子火,碰到这种为富不仁的人,不爆他的头爆谁的头啊?
老周越说越解气:“老关的儿子就是没脑子,很不懂事。你说的,你去看老关的情形,我一听就明白。
“别说老关儿子对你爱搭不理的,对我这个年龄的人也一样。我没事也不愿意去老关那里。好像咱们找老关就是为了跟他借钱似的。
“就让他这个儿子闹得,老关也没什么朋友。老关请我去参加了他儿子的葬礼。看在老关的面子上,就不去跟他儿子计较了,我去送了他儿子最后一程。老关本来也要请你去的。电话打到你家里,说你出差了。
“老关确实受到打击了,精神都垮了。老关也是老了。几十年了,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他都没关过店,他爸爸去世他都没有关过店。他是生怕断了和客户的联系,没了回头客。
“这一回,他是真的没有心思做生意了。要把店关了。从此告别百货批发生意。他让我把存在他那里的货取回来。我原来真想跟他说,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我转念一想,那批货还值不少钱。就找了个仓库,把货拉了回来。慢慢卖吧。反正咱们有做拎包生意的兄弟,让他们拿个样品卖去呗。我大不了多出一段时间的仓储费。哥哥我现在也不像当初手头那么紧了,这一点儿仓储费对我也不算什么了。”
贾勇记得老周放在关先生那里的货占压着方田他们公司的货款,就问道:“方田他们公司跟你要账了没有?”
老周坦然地说:“我用其他业务的收入把那笔账还了。我在王海英那里挣了不少钱。现在我专门做这个生意。
“小伍来之前,已经帮我把国内的通道安排好了。小伍这种女人来是帮男人挣钱的。不像罗雪娟,就是一个累赘,玩物而已。为了能留下来,她给康乐下了狠药。”
贾勇顺着老周的意思问:“给康乐点雷的事到底是你们俩谁的主意?”
老周说:“当然是她啊。材料在她的手里,她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为了不让康乐回来,就把她掌握的材料交给了康乐的大舅哥。我还劝她来着,完全没有必要嘛。”
关于这件事,老周和罗雪娟各有一套说辞,贾勇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其实,就是问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康乐已经进去了。
贾勇又想起了关先生,琢磨着发生在关先生身上的悲剧说:“我记得关先生对他儿子买大林肯挺不满意的,说那车不是做生意的人该开的。到底还是让他说中了。”
老周说:“老关的儿子太好面子,为了跟那些韩国人谈生意,给自己撑门面,才特意买了那辆车。这就不是在做生意,这是在巴结供应商。犯不着。买卖不是这么做的。
“你看,我什么时候巴结过叶先生,或者其他人?我在王海英那里挣了那么多钱,我也没有巴结他啊。”
贾勇关心地问:“关先生结束了生意,他去哪儿?”
老周说:“他准备带着老婆住到养老院去。这是他老婆的主意。老关已经六神无主了。”
贾勇惋惜地说:“您说关先生这一辈子。为了挣钱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图的就是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图的就是一份安全感。可他得到安全感了吗?
“老了老了,关先生把操劳一辈子的产业交到儿子手里。他在孩子面前却活得战战兢兢。
“关先生给他儿子干什么都成,他儿子呢,跟关先生说话就跟一个勤杂工说话一样。到头来,关先生还是这么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太惨了!”
老周说:“在巴西,人老了,是很可怕的,他们不敢老。人老了,就成了孩子们的累赘了。他们为了孩子忙碌一辈子,孩子又怎么对他们呢?
“老关的儿子你看到了,老陈又怎么样呢?他可是为了孩子工作到死,你可是亲眼所见啊。
“老陈走了没多长时间,他的女儿、你的老婆,阿德丽亚娜不就把老陈的节能灯业务给卖了吗?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议论你老婆的吗?败家啊。”
贾勇赶紧解释说:“他们不了解情况。阿德丽亚娜不是随随便便就把家里产业卖掉的。她是有更好的发展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