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几位考官交换了个眼神,眼里都带着藏不住的满意。他们从头至尾看着顾南答题:从一开始接过考题时的从容不迫,到后来完全沉浸在解题状态里——眉头微蹙时的全神贯注,提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时的干脆果断,拿起扳手调试仪器时的精准利落,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扎实的技术功底,显然是真有本事在身,而非浪得虚名的绣花枕头。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转过近两个小时,顾南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螺丝刀,长舒了一口气。他将考题要求的最后一个实操部件稳稳组装完毕,轻轻放在台面上。从测量尺寸到切削打磨,再到最后的拼接固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连工具摆放都透着股严谨劲儿。
完成考核的顾南确实觉得有些累——两个小时的高度集中,耗去了不少心神,额角渗出了层细密的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随手拿起桌边的干净毛巾擦了擦,走到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微微闭目养神,耐心等着考官们检查验收。
几个考核官立刻围了上去,手里拿着卡尺、量规等工具,像打量稀世珍宝似的仔细查验。从核心零件的尺寸精度到各部件的组装契合度,从内部电路的布线逻辑到程序运行的流畅度,每一项都核对得格外较真。越查,他们脸上的惊讶就越明显——这活儿干得太漂亮了:焊点光滑如镜,没有一丝毛刺;接口严丝合缝,用手晃都晃不动;连最容易出错的细微参数,都精确到了小数点后第三位,分毫不差。有位头发花白的老考官忍不住咂咂嘴赞叹:“这技术,确实没挑的,论精细度,怕是已经超过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的水平了。”赞叹归赞叹,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顾南的作品用软布包好,贴上写有编号的标签,放进了带锁的专用收纳盒里。
毕竟顾南的身份特殊——除了这次要考的中级工程师职称,他还是轧钢厂的副厂长。这样的双重身份,注定了这次考核的结果会被厂里上上下下格外关注,说不定上级主管部门还会派人来复核,半点儿马虎都容不得。
顾南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等考官们检查完毕,便主动走到登记台前,按要求填写考核信息。他下笔沉稳,字迹工整清晰,连签名都透着股利落劲儿。填完后,他抬眼看向几位考官,语气平和:“那我就先出去了,结果出来了麻烦通知一声。”
几位考官这才从刚才的赞叹中回过神来。其实一开始,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嘀咕——毕竟顾南是副厂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让人猜测他是不是仗着身份来走个过场。要知道,身为分管技术的副厂长,若是连中级工程师都评不上,确实不太像样。他们甚至私下商量过,要是顾南的水平差得不多,是不是得酌情通融一下,给个“后门”。可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人家的技术实打实摆在这儿,别说中级,就是冲着高级工程师去也绰绰有余,哪用得着什么特殊照顾?
为首的考官连忙笑着点了点头:“顾副厂长慢走,结果一出来,我们马上让人给您送去。”看着顾南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忍不住对身边人感慨:“怪不得能当上副厂长,这技术确实硬气,不服不行啊。”
考核室的门终于在临近下班时打开,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脸上或喜或忧。负责登记的干事拿着成绩单往办公楼走,脚步轻快——这次考核结果出奇地好,大半工程师都有了进阶,初级升中级的占了多数,走廊里时不时能听见压抑不住的笑声,毕竟职称一提,工资少说也能涨个十块八块,对这年头的工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张志捏着自己的成绩单,看着“中级工程师”那行字,心里虽有点小遗憾——他本憋着劲想冲一把高级,却在实操环节因一个细微的参数计算失误失了分,但很快就释然了。能从初级迈到中级,已经比预期好上不少,工资涨了,在车间说话也更有分量,这已经是实打实的进步。他揣好单子,脚步轻快地往车间走,琢磨着晚上得给老家寄封信报喜。
而此时,最让人瞩目的消息还藏在那张成绩单的末尾。顾南的名字赫然在列,备注栏里清晰地写着“高级工程师”——从初级一跃两级,直接跨过中级,成为轧钢厂继刘文之后的第二位高级工程师。更让人咋舌的是,刘文已是满头华发,明年就要退休,而顾南正值壮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从三年前那个跟着老师傅打下手的学徒工,到如今的副厂长兼高级工程师,这速度快得让人咋舌,简直像个神话。
顾南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最终核定的名单,指尖在“高级工程师”三个字上顿了顿,随即抬头对门口的干事说:“把宣传科的人叫来,让他们把名单当众念一遍。念到名字的,让他们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开个短会。”
宣传科的干事不敢怠慢,拿着名单快步走到厂区的广播室。随着广播里传来清亮的声音,厂区里渐渐安静下来,连车间的机器轰鸣声都仿佛低了几分。
“……王建国,初级工程师晋升中级工程师……”
“……李红梅,初级工程师晋升中级工程师……”
一个个名字念出来,总能引来一阵小声的议论和祝贺,毕竟谁都知道,这意味着日子又能宽裕几分。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响起:“顾南。”
厂区瞬间静了下来。不少人愣了愣——谁都知道顾厂长是技术出身,却没想到他这次也参加了考核,而且是以“初级工程师”的身份报考的,这可不简单啊。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念道:“顾南,通过中级工程师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