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嘀咕，让会议室变得热闹了起来。
声音开始从四面响起。
“县里搞活动，找我们企业赞助，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就是啊，没钱就不要搞嘛。”
“对头。我们这些做企业的，都是狗叫鸣声大。其实，谁有钱啊。”
“你们是不知道啊，去年过年，为了发工资，我把车都卖了。”
“现在的经济，就是一潭死水。谁有钱？”
陆天明耳朵里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惭愧。
他清楚，这些人说的并非假话。山南的企业，真正能拿得出手本来就没几个。能维持运转，已经是个不错的企业了。真要让他们拿钱出来赞助，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割肉。
谢逸夫显然有些急了，他的声音不觉提高了许多，“你们这些人，废话就不要说了。有钱没钱，谁心里还没一本账？我给各位说，你们在县里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了，等你们有困难的时候，县里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嘛。”
有人开玩笑说道：“谢局长，县里能有多困难？你们都困难了，我们还怎么活？”
谢逸夫瞪大眼道：“你说话没良心啊。全县几十万人，吃喝拉撒，哪样不要操心？”
“谢局长，我们都是自己赚钱自己花，从没见着县里给过我们一分钱啊。我想不明白了，县里操的是哪门子心？”
本来和和气气的座谈会，转眼就要变成辩论会了。
在座的企业界的代表，出奇地统一了说法——钱，真的拿不出。
谢逸夫气得脸都绿了。
他召集这些企业界的来开这场座谈会，就是想在陆天明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他谢逸夫是有面子的人。
可是，现场的情形来看，这些人根本就没想过给他面子。
一场座谈会，筹集不了一场烟花表演的钱，这是谢逸夫怎么不会想到的结果。
能被他请来参加座谈会的，都是与他交往过密的朋友。这些朋友平常把牛皮吹得震天响，怎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陆天明不动声色，坐在一边静观。
从谢逸夫提出找企业赞助，他心里就没赞同过谢逸夫的想法。
找企业赞助，不就是给企业增加负担吗？
他想看看谢逸夫究竟能给自己演出一场什么样的精彩戏码来。
谢逸夫透露，顾晓真和费琳已经答应赞助二十万了。这倒让他很意外。
天使基金在顾晓真的手里，确实有风生水起的表现。费琳代表的莱恩教授研究所，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搞烟花表演，本来是对山南开禁烟花爆竹的总结。
陆天明需要通过这一场烟花表演，让人知道他解禁的心有多么强大。
议论声渐歇，最终归于沉寂。
陆天明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他清清嗓子，突然出声道：“各位企业界的朋友，刚才，大家的想法我都听到了。说句实话，我很惭愧啊！”
陆天明一开口，会议室里本来沉寂的气氛，又变得有些骚动起来。
大家都转过头看着他。
县长开口，不说金科玉律，至少也让他们无法抗拒。
谁都清楚，自己的企业坐落在山南，就不能逆山南领导的意思而为。
领导要给人穿个小鞋，是太容易不过的了。
只要一声令下，工商、消防、税务一查，谁保证自己不会被查出问题。
因此，陆天明如果亲自开口要钱，企业这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凑上来。
“我先表个态，县里不是来找各位要钱的。”陆天明笑笑道：“刚才，谢局长的意思，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机会。我们搞的这次烟花表演活动，怎么也不会要大家掏钱来办的。谢局长的意思，如果大家有想法，可以优先给大家的企业安排现场广告位。”
谢逸夫的头脑转变得很快。他马上就领会到了陆天明话里的意思。
“对嘛。既然陆县长把话说透了，我也不隐瞒了。我们这次烟花表演现场的广告位，市里已经有不少企业要了。我是想帮大家一把，这么好的营销机会，怎么能让给山南意外的企业啊。”
陆天明摆摆手，拦住了谢逸夫道：“我宣布，广告位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他，不相信地问道：“陆县长，你刚才说现场广告位不要钱？”
“我说了，不要钱，就是不要钱。”陆天明笑笑道：“你们企业，把经营做好了，就是对山南最大的支持。”
“我要一个。”一个人突然喊出来，“不过，我不白要，我出五万块。”
“我也要一个。”
“我要一个。”
喊声此起彼伏，大家开始争先恐后争抢广告位。
陆天明示意安静，他对谢逸夫说道：“谢局长，广告位的事，你与城管的同志协调一下，凡是企业规模达到要求的企业，必须想办法给大家调剂广告位。”
从迎春座谈会出来，肖平小声说道：“陆县长，刚才您一下就把风向调转了，真让我佩服。”
陆天明道：“谁的钱不是钱啊？我怎么能真让企业来赞助我们的活动经费。”
刚回到办公室，陈庆利便来了。
陈庆利似笑非笑地问陆天明，“陆县长，他们都出了多少钱？”
“出什么钱？”陆天明一脸惊异的反问他。
“县里不是要搞烟花表演吗？”陈庆利嘿嘿笑道：“这个谢逸夫，手伸得够长啊，伸到我经济开发区来了。”
“谢局长怎么说的？”
“他狮子大开口，要求我经济开发区全程赞助。”陈庆利哼了一声道：“他一个财政局长，没钱就找我们要，他这个局长当得可够爽心的啊。”
“陈县长同意了？”
“不可能同意啊。”陈庆利唱苦道：“我们开发区成立才多久，哪有那么多的钱来赞助。所以，我今天连他的会都不去参加。”
陆天明笑道：“陈县长你这是把谢逸夫的路都堵死了。”
“本来嘛，他谢逸夫凭个人的能力，都能拿出来这笔钱的。”陈庆利突然压低声道：“陆县长有没有听说，这次他老娘过生日，光红包就收了上百万。”
陆天明吓了一跳，“你夸大了吧？”
“千真万确。”陈庆利得意道：“收礼金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亲口告诉我的，绝对真实。”
陆天明沉吟道：“你说，是谁给他送这么多礼金的？”
陈庆利哼了一声道：“这还用想吗？他谢逸夫手握财政支付大权，求他的人，要从山南排到衡岳市去。”
陆天明故意问他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