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屈乔不接电话的时候，韩再暖其实是有点心虚的，担心他生气。
放了平安夜的鸽子其实没事，圣诞节继续换魂搞研究也是商量好的，但是到了第三天，周一，还不回来，就有点没道理了。
这些日子其实她跟他说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几乎没怎么见面过。可是少数的几次沟通，她都能感受到他的紧绷和担忧。虽然他已经尽量在她面前展示松弛的一面，甚至有时候演绎过度显得有点凉薄。但她清楚，他真的担心她。
这个身体一整天都在高负荷运作，休息时间只有那么一点点。教授韩已经显而易见是个不会珍惜自己的人，也不会说因为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而客气一下。所以看在屈乔眼里大概就是韩再暖这个人肉眼可见的日渐萎靡，或许在做实验或者工作的时候眼里还会有点光，合着那行尸走肉一样的身体，活像魔兽世界里的亡灵——苍白发绿，眼放鬼火。
这阵子屈乔几乎都不跟她多说话了，每次见面都是“去睡”，或者“再睡会儿”，仿佛多说两句都会占用她的休息时间。
道理她都懂，可感情也是需要维护的，维护方式可不包括无言的守护。尤其是现在她自作主张地拉长了换魂的时间，屈乔肯定要怪她不自爱、太冒险，这口气他不管打不打算忍，她都想让他发泄一下。
不过现在听黄页平说他今天有大手术，貌似不是闹脾气不接电话，她那一瞬间升起的不安立刻就下去了。
开玩笑，她现在才是最受折磨的，自己身心都快变态了，哪来这闲心去操心比她稳得多的屈乔。
但是考虑到现在教授韩的“plan b”正在关键阶段，即使给了三天圣诞都不够，估计还会着急过来，下午下班后大概率要继续换魂，她便先发了微信给他，简单说了一下在教授韩那发生的事，顺道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多躺一天。
发完后她继续工作。
学期末是一学期中最忙的时候，比开学还忙。但是韩再暖自己跳槽在即，忙碌中却隐隐有一种解脱感。
因为跳槽性质原因，在冯院的暗示下，她并没有对外公布即将离开这件事。可姜书华又临产了，所以事务还在不断地往她身上压，她在赶工的同时，还要不着痕迹的培训楼静雨和钟锋——这也是她没有按规定提前一个月打离职报告的原因，他们学院现在不缺人，她也后继有人，楼静雨他们只是缺了点做事的经验，但是在日常工作上，她走后，他们也是能无缝衔接的，不需要特地交接。
这时候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只是一个行政，事情繁琐了点，但有手就能做。不像教授韩，她的工作一般人还真接不住。
“小楼，你过来下。”这是她一个下午第三次喊人，楼静雨虽然就坐她前面，闻言还是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韩再暖指着屏幕：“这个是前两年我排的元旦值班表，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能有什么建议啊……”说归说，楼静雨还是俯身看了一会儿，“哦，跟去年没有重合，每年交错着来，轮换的？那他们有事怎么办？”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去年值班的，就不用担心今年被排进去，但是剩下的人就要做好来年被排到的准备，而且没有特殊理由尽量不要换，这影响到年终评优和绩效。”
“哦。”
“还有这个。”韩再暖又调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一溜的表格，“这些都是别人填好的申报表格，我给统一了格式，不过我是做习惯了的，为了以后方便，你看一下这些表格，总结一个填表规则出来吧。”
“行。”
“然后，我看看，啊，还有这个，就是活动经费报销，这个比较复杂，上次让你买集体生日的物料，你发票开错了，我现在用这些给你补上，你以后记得……”
楼静雨虚心的听了一会儿，眼神逐渐奇怪。
韩再暖：“怎么了？”
“呃，”楼静雨迟疑了一下，问，“再再姐，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啊？”韩再暖虽然没明说，但也没藏着掖着，被看出来不奇怪，但是楼静雨会这么直接问却是她没想到的。
可能韩再暖表现得太讶异，楼静雨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瞎说的，我就是觉得你这，你这几天教我东西的频率有点高……”
“记不住？”
“怎么可能！学点也没什么，但我都去干了，你干啥啊？难道你要调岗？”
要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出来，韩再暖都要以为自己被00后整顿了。她哭笑不得，随口扯谎：“你也说我最近脸色不好，我这不得留着你备用？我倒下了，你得顶住啊。”
“啊呸呸呸！”楼静雨夸张道，“你还不如说你跟姜姐似的也怀上了呢，到时候不用你说，这办公室的活我……”
最前头钟锋猛地转身，双眼发光。楼静雨立刻改口：“我跟钟锋包了！”
钟锋：“切！”
韩再暖笑起来：“正好，钟锋，办点事。”
“什么？”钟锋一脸倒霉的起身。
“别过来了，出去，打印纸搬点儿，用完了。”
“……”钟锋在楼静雨的笑声中悻悻的跑了出去。
“小楼，我确实要走了。”门一关上，韩再暖忽然正色道。
楼静雨笑容一刹车，直接垮了下来：“啊？”
“不是我不把小钟当自己人，他马大哈，心眼太实了，不是做保密工作的料。”
楼静雨明白了，表情复杂：“我知道了，我不往外说，但是再再姐，你怎么突然就……”
“突然想换个环境了吧。”韩再暖半真半假道，“这里我干那么多年了，有点儿麻。”
楼静雨猛烈点头：“别说你，我才那么些年，我就已经有点麻了！”
“你可别被我影响，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只不过……”韩再暖本来只是看楼静雨那么敏感，懒得周旋才坦白，如今说起来，却突然有些感慨，“只不过这些日子，我真的明白了那句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你遇到意外了吗？”楼静雨脱口而出，又摇头，“哦哦我不是要打听什么啊，只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韩再暖笑了一声：“这院里我最舍不得的就你俩了，你看我这不是在找你帮忙吗，今年的元旦值班表你来排吧。”
“啊？！”楼静雨一声惨叫，“别啊，姐，那些人我现在还惹不起啊！”
“叫什么，寒假的我都已经排好了，就元旦让你练练手，放心，你先排出来，我来公布，反正我都要走了，也不怕得罪人。你也看看你排出来后的反馈，以后就知道怎么对付了。”
“再再姐，要不你别走了吧，我工资分你一半！”
“就你那三瓜俩枣……”
“所以你果然还是嫌这儿工资低吧！还在那说什么明天意外的！大家一个战壕的，何苦pUA我！”
“那我就直接问了吧，你干不干？”
“干干干！”
“不许骂人！”
“我干！我干！”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