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总弯腰拾起莴苣,砰的一声扔进水槽,然后酷酷地对申敏甩了一下头:“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我没见过申敏这样听话过,这完全是我没料想到的。然而她就这么顺从地瘪了瘪嘴:“行~你一会儿可别做出什么黑暗料理来。”
我有片刻的迟疑,然后瞬间领悟过来,张牙舞爪的申敏能突然听话的奥秘,大概就是所谓的被大佬的气势所镇住的缘故。
我也概莫能外,总而言之,当时,我也感觉自己找什么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好就这么尴尬地看了看申总,然而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突然想到不久之前,他警告我别乱撮合他和李莉的话,我有些胆怯了。
欲速则不达啊。
我见形势扭转不了,便只好低头快快地切好了橙子,码在盘子里,端给申敏,申敏看看我,我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多和李莉交流。也不知申敏能不能领会我的意思。
离异家庭重组,孩子永远是需要考虑的一环。也好,退而求其次,先让申敏和李莉热络起来,说不定也是曲线救国的妙招。我只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申敏走后,申总认真投入做饭的节奏,问我:“这莴苣怎么做?”
“切丝,凉拌。”我说。
“好。”他用侧胯顶了我一下,说,“闪开,我来。”
“哦……”我把案板和刀具给他,自己去洗虾子和蛤蜊了。
我一边用小刷子刷着水产,一边侧头微微打量申总,只见申总干活麻溜,一会儿就将莴苣洗净切丝,我转回头,歪了歪脑袋,心里吐槽了一句:看这架势是真会做饭啊。
正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句:“司葭,那小龙虾留着,我来做。”
“哦……”我将洗好的蛤蜊和小龙虾捞起来备用,准备先把蛤蜊蒸蛋炖上,正打着蛋的时候,申总已经把两道冷菜装盘端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从我身后摘掉我身上的围裙,我吓了一跳,他呵呵笑起来,说:“先让我用一下。”我缩了一下,说:“你等会儿。”便又脱了围裙给申总,申总从脖子里穿好,拿着后背对着我说:“我不方便系,你帮我给系上。”
我感觉有些别扭,不知哪里说不出不对劲,总感觉这个动作我什么时候做过,可不是在申总这里,而是……
我蓦然想到了李驰,他说话也这么霸道,总是吩咐我这样或者那样,想到这个,我不禁脸红。给他系围裙的时候又不免触碰他的后腰,只感觉手指麻麻的,他靠过来,把我挤到角落里,他的后背、后腰自然比李驰要宽阔许多,是成熟男人才有的厚实,因为靠的近,后背的热气传过来,我不禁加快了速度,蝴蝶结绑得不像样,又抽紧了一下,申总说:“司葭,松一点,紧的我透不过气来了。”我更乱了,又抽掉重新系,这次索性胡乱绑了个死结了事。
申总转过身,看到我脸红了,便问了句:“司葭,是不是厨房里太热了啊,你要不出去陪你朋友吧。其实我一个人也行。”
“没有。”我摇摇头,我哪里好意思到人家家里做客,什么事都不做,让主人忙活半天,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老板呢。
我尽量不去想刚才的事,专心打着蛋液撇去浮沫,端到蒸架上。
申总在旁边起油锅炒麻辣小龙虾,那冲鼻的香料味儿一阵阵越过灶台窜到我这边来,我对辣椒有些敏感,打了两个喷嚏,申总隔着油烟机的响声冲我吼了一句:“司葭,忘了问你,你是不是不吃辣?”
“还好,我能吃辣。”我回复了一句。
申总笑着说:“那你可得尝尝我做的小龙虾,味儿可正了,吃了忘不了。”
我笑了笑,这一笑倒是缓解了刚才的尴尬:“申总,你以前真的经常下厨吗?那申敏怎么说你从不进厨房?”
申总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龙虾,一边扯着嗓子吼道:“那时候申敏还小,不记事呢。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没干活,夜排档里摆摊卖这个,一晚上能卖掉一百多盆呢。”
“您还摆过地摊啊?”我惊讶道。
申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把配菜给倒进锅里,关小火焖煮上,厨房里杂音瞬间小了很多,他笑着说,“何止摆过地摊开过夜排档,还给人家水站送水,还干过工地的保安,什么体力活都干过。”
“真看不出来。”我喃喃道,申总转头看着我在笑,我有些崇拜地说,“申总,我觉得您就像个迷,感觉你整个人很矛盾又很精彩。”
申总不屑地笑笑,说:“这读书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呵,什么迷一样的男人,我当时是刚从牢里出来,根本就没有地方肯要我,可我老婆却不嫌弃这些,还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不管怎么样我总得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负责啊。”
“那你老婆也对你挺一往情深的啊。”我就像是刚读完了一本霸总小说似的,总之对申总种种蒙上了一层梦幻滤镜似的,以至于联想到什么古惑仔之类的剧情,浪子和乖乖女的浪漫爱情什么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叉着腰说了一句:“那是因为我进去之前就搞大了她的肚子,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几个月了,又不敢回家跟爸妈说,只好等了我半年从牢里出来,挺着大肚子哭着问我怎么办?”
我的梦幻滤镜瞬间碎成渣渣,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申总,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您怎么这样啊!”
申总敛起笑容,将做好的小龙虾起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嘛。真要知道老婆已经怀孕了,我也不跟对方动手了。进去前跟着大哥管着工地上的钢筋物料,有天晚上,工地里进了偷钢筋的贼,我一冲动就把人给揍了,下手重了点,把人打残了,闹到派出所,就被关进去蹲了半年。”
“……我们那个时候,哪里知道读书重要啊。混了张高中文凭,心气又高,不搞点铤而走险的事情,怎么赚钱?再说,书读得少,也不懂法么。”他为人坦率,倒是对自己的灰色往事,并不避讳,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龙虾装了盆要端出去,发现身上还穿着围裙,又停下来,说了句,“围裙帮我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