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周围众人的反应一丝不落全收入眼底，赵就不由心生满意，暗暗点头。
拉着和知府、刘通判上前，面露感动之色，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邱掌柜肩膀，“古人言：国难思良将，病笃盼神医。邱掌柜此番义举，足见赤子之心呐！灾民必感激不尽、皇上必欣慰不已、汴州百姓也必会念念不忘！”
“本官虽有心立即奖赏，无奈灾情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只好暂且搁置，待灾民转危为安再行商议。两位大人、邱掌柜，你们觉得如何啊？”
昨晚已经统一过口径，和知府跟刘通判自然不会反对，齐声回道：“灾民为重，奖赏不必急于一时，先清点无误，送到受灾县城再说吧。”
眼见三人表明态度，邱掌柜连忙出言赞成：“在下跟三位大人想的一样，灾民要紧，灾民要紧……”
“既然如此，那便差人清点吧。”赵就一锤定音，紧跟着朝笑问：“不知邱掌柜送来的粮食数量有多少？”
“四万石。”邱掌柜肯定的说道。他昨晚可连觉都没睡，来来回回仔细点了三四遍，就怕数目出差错。
嘶！
听到“四万”这个数字，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凉气，马上响起一片叫好声。其中就数三四个眼底带着戏谑、外形孔武有力的高大汉子喊得最欢。
“没想到邱掌柜竟然如此舍得！整整四万石粮食啊，真是一件大善事！”
“岂止舍得，简直算得上掏心掏肺了！对比那些个无情无义的粮商们，邱掌柜是个好人呐！”
其余人被几人带动，纷纷出言附和：“我以前听人家说，邱掌柜是八面玲珑，奸猾狡诈，现在看来，此言不实！”
“谁说不是呢，一口气捐出四万石粮食赈济灾民，这哪是奸商？分明是善人！”
议论声传入耳朵，赵就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目光紧盯着前去清点数量的几个衙役，一直等到他们走到运粮车旁，才开口高声制止：“不必清点！邱掌柜心怀灾民，断然不会夸大数量。再者说，多或少都是好心，何必斤斤计较？”
一边高喊，一边挤眉弄眼做动作。邱掌柜心领神会，马上按住话头，严肃拒绝道：“唉，真金不怕火炼！在下说是四万石那就一定是四万石，一粒都不会少！大人放心清点就是，若数目不对，我愿意添上差额的十倍！”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周围众人一阵接一阵叫好，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你个小胖子……会做事嗷！赵就无比满意，暗戳戳给和知府使了个眼神。
和知府点点头，上前半步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仔细清点一遍，也好还邱掌柜清白。”
“是。”几个衙役领命，分工清点。
随着几人来回走动，很快算出结果：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四万石。
“好！”赵就带头称赞，和知府跟刘通判紧跟在后连声附和，溢美之词一股脑砸向邱掌柜。
而邱掌柜只是朝人群拱手行礼，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既不骄傲自满，也没有奉承讨好，不骄不躁淡然面对。
又惹得围观看热闹之人纷纷称赞。
戏演到这里，效果已经足够，再继续下去可就画蛇添足了。赵就立刻转身面向刘通判，轻声说道：“数量无误，劳请刘大人调集官兵，一路护送。”
“我这就去。”刘通判毫不迟疑，命人牵来匹马，众人左右推开，让出道路以便其过去。
就在他前去调兵时，几个眼神飘忽不定的人悄悄退出人群，随后快步离开。
而赵就、和知府以及邱掌柜三人则在原地静候，直到官兵到来将粮食拿走他们才动身一起往知府衙门走去。
走进和知府的值房，赵就轻手轻脚合紧门，随意找把椅子坐下，侧目问：“空仓库呢？准备好了？”
“嗯，共有两间供大人挑选。大的在城内西北角；稍小些的在城外，是一个小山庄。不知大人想要哪个？”邱掌柜先详细介绍，随后轻声问道。
手指轻点椅子扶手思索许久，赵就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选择，反而幽幽问：“能否带我去这两个仓库看看？”
“当然可以。”邱掌柜点头答应，接着开口询问：“我们现在就走？”
“不急，等天黑之后再说。”赵就脱下官帽放在手边桌子上，神秘兮兮道。
与此同时的一家客栈内，几个粮商急匆匆敲响了杨值所在房间的门。
听到敲门声，喝着茶的杨值不禁面露疑惑，实在想不出此时此刻谁会来找自己。因此迟疑几息，才转头出言问：“是谁呀？”
门外马上传来应答：“杨老，是我们呐……”
“哦，原来几位掌柜呀。”杨值缓慢打开房门，面带微笑招呼，“请进，请进。”
几个粮商先后走进屋子，不等房门合上便异口同声惊慌说：“杨老，您还坐得住呢？出大事了！”
闻言杨值关门的动作当时一滞，随后摇了摇头，边将房门上拴边调侃：“几位掌柜哦，老夫上了年纪，你们这样一惊一乍，也不怕把老头子我吓出个好歹来。”
“杨老见谅，确实有大事发生！”留着两撇胡子的矮瘦中年人连忙解释。
眼见几人面上满是认真，杨值也收起了玩闹心思，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凝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依旧是那个矮瘦中年人开口，三言两语将刚才下人探听到的，邱掌柜送粮食一事前后经过详细讲述出来。
杨值越听脸色越难看，等讲完之时，已经黑如木炭。他皱着眉头，端起热茶小小品饮两口，用略带无奈的语气吐出一句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是冲我们来的啊！”
随即垂眸问道：“你们可曾瞧清楚？”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下人回复得信誓旦旦，就是粮食。而且数量不少，足足有四万石……”
“嗯？！汴州城的邱掌柜舍得出这么大的手笔？”杨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在他以往的印象里，邱掌柜属于那种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滑头角色，极为难缠，应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才对。
难道是……
形势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