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等待直到屋外恢复寂静,猴脸面具人才拉开椅子坐下,转头面朝上首不解问道:“山岳,我们真要听那人的话,放弃这个据点以及找地方躲藏一阵子?”
其余四人同样转头,目光灼灼望向上首,渴求领头人拿个主意。
而上首面具人好似置若罔闻般,单手托住下巴,双眼微眯做沉思状。好一小会儿方才略微昂首,也不回答,只是朝最靠近房门的老人招招手。
语气平静吩咐:“管家,把地上的人头拿去院子里找个隐蔽地方埋了,顺带手看看前后院的兄弟们是否安然无恙。”
“我这就去。”老人点点头,俯身捡起地上的人头,单手拎着往门外走。
“山岳!”猴脸面具人顿生焦急。
“好了好了。”上首面具人抬起右手摇了摇,确定的说道:“都收拾收拾,清理干净痕迹,咱们换个地方躲一阵子。”
“不可!”
“三思!”
四人立即出声阻止。狐狸面具人走上前痛心疾首劝道:“山岳,此举万万不能。我们有要务在身,放弃这个据点没有任何问题,但躲避一阵子对探查清楚何人进宫耽搁太大,说得严重点恐将导致前功尽弃,绝非上上之选。”
“要我说,不如留下点人,继续……”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上首面具人开口打断:“后果怎样我岂会不知道?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齐人京城!那个人能准确无误找到我们,锦衣卫、东西两厂的番子同样也能!再不中止监视低调隐藏,早晚被查到,那时说什么都迟了!”
“先退后进,亦是妙计!”
狐狸面具人心有不甘,“可……”
“别磨磨唧唧、举棋不定了,赶紧去收拾,然后把盯梢之人全灭口。留存实力静候河流在江南闹出动静,咱们再乱中取利,一次查清。”上首面具人心意已决,话语中没有丝毫迟疑。
堂下四人眼底闪过疑惑,“山岳你的意思是,不相信……”
“靠山山倒,求人,不如求己!去吧。”
……
皇宫西苑,清玄宫。
跟以往一样,冯公公伺候元琢给三清供上完清香,然后跟在其身侧慢步往前堂走去。
“大伴呐,近日可有关于江南受灾八个县的消息?”元琢双手背手,一边走一边轻声询问。
冯公公迅速从袖子里拿出密信,恭恭敬敬放到书案上,自己则退至几步外,柔声讲述:“什么事都瞒不过主子慧眼,的确有封从江南送上来的密报。按照信里面所说,赈灾粮食及时送到,并无半刻延误,灾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房舍重建也已开始,寒冬到来之前能够完工使用。不过……”
“嗯?!不过什么?”元琢脸上浓郁的笑意顿时一僵,抬眸好奇问道。
“不过根据密报所言,赵牧之赵指挥佥事有些肆意妄为,竟敢与汴州知府、通判二人私分赈灾银两,数量高达上万两!”冯公公稍作犹豫,还是低垂着眼眸如实相报。
“竟有此事?”元琢猛地偏头,幽幽目光扫了眼身侧,似乎不太相信,马上拿起书案上的密信亲自查看验证。
仅仅浏览完第一遍,眉头已然牢牢紧锁,“这个赵牧之还真是胆大包天!多少年没见过敢把手伸向赈灾银两的官员了,真是给朕一个大惊喜!”
“主子息怒,奴婢这就让东厂抓人回京,交予刑部待审!”冯公公好像感同身受般,话音同样满怀怒意,立即上前半步拱手请命。
没成想元琢只是摆摆手,“不急。朕且问你,此事有否影响赈灾进程?”
“并无。赵指挥佥事虽然贪污,但是在赈灾一事上可以说颇具建树:仅用短短四五天便筹措出近十万石赈灾粮,之后又东奔西走,尽心尽力弄来几十万石粮食送至灾区。”冯公公回道。
“哦!”元琢心生惊讶,微笑感慨道:“看来这个赵牧之还是有能力的!相较于几十万石赈灾粮,他贪污的一二万两银子倒显得无关紧要了。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主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冯公公肯定回答。
元琢满意点头,“那就还是个实心用事的人!贪点就贪点吧,普天之下有多少官员不贪?九万两赈灾银子,他只贪一万多两,还算明白分寸、拎得清。”
紧接着自我安慰般轻声呢喃:“又不是宫里,没必要都按死规矩办事。你切勿横加为难,由他去,贪点就贪点吧,只要朕的子民无恙就好……”
“主子如天之仁!”冯公公内心长长松了一大口气,情深意切拍着马屁。
“呵呵呵。”元琢并无丝毫介意,坦然接受。
招手吩咐道:“赈灾事关重大,你要牢牢盯紧,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报朕。”
“回主子,奴婢谨记于心。”
了解完江南赈灾进展,元琢神情轻松不少。在他看来,只要不出什么大意外都算得是好事,攘外必先安内,内部平和安稳,才能将眼光投向边关,投向北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将胡人驱赶至冰湖以北是元琢毕生的心愿,一日没做到,一日不能安心。
只有内部稳定,才能徐徐图之。他的眼里闪烁着期冀,内心不住呢喃:快了,快了……
余光扫向空旷的清玄宫,一股疑惑满满泛上心头。思索几息好像突然想起点什么,元琢瞬间凝目。
“大伴,陈经呢?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询问传入耳中,冯公公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微笑解释:“回主子。工部上折子想修缮清玄宫,奴婢见顶上琉璃瓦和地上金砖皆有许多破损,便批了红。事关主子龙体所在,为防止底下人毛手毛脚、粗心大意,陈经便特地请命一路监督,算算时间应该快到海州了。”
“好,好奴婢。”元琢听完前因后果,不由得连连夸赞。
“奴婢替陈经谢过主子。”冯公公压下心里喜色,表情如常回应。
元琢轻微摆摆手,心不在焉。斟酌几息方才问了句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什么时辰了?”
“子时过半。”冯公公侧目瞥一眼滴漏,默默计算后回道。
“嗯,差不多了,你走一趟吧。”
“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