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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远和费无极回到京兆府,便去拜访干娘去了。种浩引众抵达厅堂,众人落座,姚月和种容、种雪都坐了下来,一会尹氏走了出来。张明远和费无极近前见礼。

尹氏道:“明远、无极,你们从江南归来,又去西夏,听说你们跟随乾顺去了黑水城,那可是很远的地方,不毛之地。”

费无极道:“干娘有所不知,黑水城水草丰美,虽说远隔大漠,但那个地方并非不毛之地,乃是西夏边关重镇好比如今的京兆府。”

姚月摇摇头一脸疑惑,笑道:“又说笑,我却不信。京兆府可是长安,虽说眼下非汉唐古都,但也算我大宋的边关重镇。”

种浩道:“我听说黑水城荒无人烟,就是沙漠遍地。波斯人在那边做什么?真是不可思议。”

种容道:“可不是,我爹爹当年说西夏皆是不毛之地。荒无人烟,寸草不生。那里到处都是流浪汉,吃不饱肚子,穷的叮当响。兴庆府由各大家族控制,土地属于夏王。那可从西夏李元昊开启的,他当年收缴了兴庆府各大家族的土地,归王室所有。嵬名氏、野利氏、没藏氏,这三大家族,是西夏最大的豪门望族。”

种雪道:“谁说不是,范仲淹的诗词里,感觉西北很是荒无人烟,至于黑水城,想必更是如此。”

尹氏道:“你们这些年东奔西走,不容易。又不是小孩子了,出门在外,还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听了这话,张明远和费无极很是窝心,一股暖流袭上心头,顿时潸然泪下。

尹氏见状也是神情肃穆,眼里含泪,喃喃道:“我种家军如今随着大宋王朝远去了,女真人进犯关中再也无人阻挡,老身眼睛一闭,再也看不到了。”说话间嘘唏不已,众人愣了愣,皆一言不发。

张明远、费无极和种浩家里人说笑一会,马不停蹄抵达终南山。没想到,扁头老早就在山脚下等候。看见张明远等人,扁头带领子午四人前来,嘘寒问暖。众人相互拥抱,久违之感,不言而喻。

子午四人齐声道:“师父们,终于回来了。”张明远和费无极笑了笑。

“你们终于回来了,俺就觉得你们真是厉害,此去江南,许多时日,到底是女真人捣乱,不得不去,还是你们就想到江南走一遭,游山玩水。”扁头大老远就招手,抬起这胳膊就晃了晃,可一眼看去,很是诧异万分,原来肥硕的胳膊目下也清瘦了许多。过去走路都费劲的扁头,目下也变得身手敏捷。扁头不再肥胖,目下身上清瘦许多,只有一张脸还算富态。

张明远淡然一笑,叹道:“这话说的,就冤枉我们了。游山玩水谈不上,真谈不上。这一路与金兵狭路相逢,扬州城就与金兵厮杀开来,兀术搜山检海追击皇上,我等也是提心吊胆,坐着龙舟漂在海面,可并不容易。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如若海平面会说话,非骂我们不可。”

费无极叹道:“回山要好好歇息一番,江南之行,路途遥远且不说,和金兵厮杀也就罢了,就是皇上他只知道逃跑,我等心里也纳闷,可就是难以启齿,不好开口说话。说了他不一定听,听了也不一定做。他毕竟是皇上!”也点了点头,浑身感到酸乏。

子午回忆往事,也感觉赵构如今变得令人感到可怕,就苦笑道:“赵构过去做康王,浑身是胆,天不怕地不怕,为何从康王到皇上,这坐了龙椅,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匪夷所思。”

余下也冷笑一声,道:“可不是,他这皇上越做越胆小如鼠,还不如退回去做康王算了。”

普安气道:“他就不怕后人指指点点,我看他自有道理。”

武连冷笑道:“什么道理?分明是私心过重。胆小怕事,绝非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张明远道:“要说皇上目下想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可依稀可感觉出来,他不想让二帝回大宋是真实想法。”

费无极一怔,点头道:“他做康王做的不自在,如今登基大宝,无人约束,自然就由着性子来。做皇上的人都一样,就怕别人造反。苗刘兵变后,赵构吓破了胆。我看这比金兵突袭扬州城更厉害!赵构恐怕心里早有主意,他怕的可多了,一怕金兵俘虏,二怕部将造反。这皇上坐的就忐忑不安!之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也是这般缘由,想必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众人且走且谈,一同上山去了,但见终南山郁郁葱葱,棵棵青松,潺潺流水,景色宜人。

不知不觉,回到终南山厅堂,众人才算安下心来,这一路南下,张明远等人可谓谨小慎微,回到终南山才算松懈下来。

扁头吩咐弟子摆上果子与水果,还有香茶。目下终南山的贡品越来越少,香客越来越稀有。扁头只好与山下乡民打成一片,派弟子前去劳作,才勉强度日。凡是这季节的尝鲜水果,终南山便有了。香客不再慷慨大方,朝廷眷顾也荡然无存,这终南山上的日子自然不再滋润,有些清贫也在所难免。没想到靖康耻后,二帝被俘,高宗南渡,终南山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费无极盯着盘子里的水果,赞不绝口:“扁头师哥,你这终南山代掌门做的很好嘛,终南山目下香火不旺,可你却有法子让终南山的日子过得不错,真是难为你了。看看这水果,这器皿,这琳琅满目,实在不可思议。我等在江南与女真人刀光剑影,你倒好,终南山上大吃二喝,不简单,这享受的赛过神仙了。”

扁头叹道:“你们别拿俺开涮,俺虽无性命之忧,可一颗心悬着许久,你们在江南好不好,俺总是亲自到京兆府浩兄那边打探,可他却总告诉俺,你们很好,与当今皇上是故交。俺可听说兀术搜山检海追击皇上,你们与他在一起,必定担惊受怕,免不了护驾左右,临危受命。可俺心知肚明,你们保准没事,必定逢凶化吉,俺可在太上老君面前许愿了,你们就很好。”顿时哈哈大笑,拿着桃子啃上一嘴,笑出声来,嘴上虽这样说,其实看得出来,扁头也下山劳作了,手上的老茧磨出泡来,额头上的皱纹越来越多,扁头人到中年却已老了,青丝之间,猛然露出些许白发。

张明远见状很是心疼,就拉着扁头的手,摸了摸,安慰道:“扁头师哥,你受苦了。我离开这些日子,你多担待。”

扁头笑的咯咯作响:“你真孩子气,说什么受苦不受苦的话,俺素日好吃懒做,目下亲力亲为,也算减肥了。三国华佗所云,‘长生之道,在乎身体力行,不可好吃懒做。’”

子午笑道:“师伯,你这话莫非杜撰,我咋不知道华佗说过这话。”

扁头道:“臭小子,杜撰又怎地?俺喜欢。”随即朝子午后脑勺轻轻敲了敲。众人捧腹大笑,乐此不彼。

普安笑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看向远方,终南山依然郁郁葱葱。

余下笑道:“你这话可不妥,你是青城山的 ,目下在我终南山,算不上回来了,京兆府算是回故乡,终南山只能算是拜访。”

武连反驳道:“终南山与青城山自是一家,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岂不显得太过生分了?”

扁头也对余下教训道:“你这臭小子,俺与你阿长师伯都不这般说话,你倒好居然搞内讧,什么终南山了、青城山了,自是一家,你可记住了?”

子午看向余下,伸手一指,埋怨道:“可不是,看,祸从口出。说的就是你小子。”

余下尴尬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喃喃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这玩笑开的难免叫人恶心。”武连气呼呼道。普安劝道:“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都争个理,这得理不饶人就更令人恶心了。”

张明远一看,小子们这般打趣,就乐道:“以后记住,终南山与青城山自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费无极笑道:“这就对了!”说着拉着子午四人的手,示意他们和睦相处。

扁头见状,神情肃穆,眼含泪花,揉了揉眼睛,哽咽道:“真是感人至深,俺高兴,高兴的很。”

子午赶忙帮扁头擦泪花:“大师伯,别这样,我们最怕大师伯的眼泪。”

扁头纳闷起来,不再哽咽,随即追问道:“此话怎讲?”

余下道:“素闻大师伯是乐天派,如若您也伤心难过,我们情可以堪?”

扁头破涕一笑,叹道:“臭小子,所言极是。俺就是乐天派,最讨厌伤心难过。人生在世,要随遇而安。心平气和,乐乐呵呵。不可怨怒恨苦,这逍遥自在,实为长生不老之道。”

武连若有所思,马上认真道:“可人生在世,难免伤心难过?保不齐伤心难过就纷至沓来,躲之不及,又当如何?”

扁头皱了皱眉头,犯起难来,咂咂嘴,淡淡的道:“这就没法子了,自求多福好了。”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普安眨了眨眼睛,看向远方,自言自语道:“还记得初次上终南山,如今还是记忆犹新,不知不觉七八年了,想一想都觉得不简单。”

扁头道:“如何不简单了?俺看简单的很,你们下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不是上山,就是下山。行走江湖没原来的单打独斗,如今国家有危难,你们正好可大显身手。如若天下太平,你们就无所事事了,岂不可惜?这天下太平,无所事事,就容易惹是生非。岂不闻方腊与宋江,他们就造反,他们手下的弟兄们,也不想造反,也是被逼无奈,蔡京、童贯胡作非为,人神共愤。”

张明远笑道:“不错,方腊与宋江之事过去五六年,靖康耻就发生了,真是弹指一挥间,令人不敢想象。”

费无极回忆往事,不觉恍然如梦:“如此说来,莫非方腊与宋江之辈,导致了靖康耻?”

扁头听了这话,冷笑道:“这话就不对了,虽说方腊与宋江造反,朝廷看来大逆不道,可黎民百姓却一呼百应,岂不是朝廷的过失,这太上皇曾下过《罪己诏》便是如此,如若朝廷认为自己没毛病,下什么《罪己诏》 ,岂不奇怪?俺以为,凡事自有定数,靖康耻本可避免,偏偏就是他父子二人不和,文臣武将内讧,乱臣贼子胡作非为,贪官污吏惹是生非,凡此种种,日积月累,故而大厦将倾,神仙也救不了。郭京倒是请出了天王像,偏偏天王他喝醉了,又有什么办法?”众人都笑不出来,毕竟此乃奇耻大辱,国仇家恨。

子午心知肚明,天下人皆心知肚明,可世人都说靖康耻的罪魁祸首是蔡京、童贯之流,殊不知,宋徽宗与宋钦宗罪责难逃。若非宋徽宗尊崇道教,哪里有郭京的撒豆成兵的六丁六甲神兵的闹剧,以至于大势已去。若不是宋徽宗的“花石纲”如何搞的怨声载道。若不是宋徽宗的临阵脱逃,哪里有宋钦宗的唯唯诺诺?宋钦宗也难脱干系,若不是宋钦宗一心求和,没什么主意,又不任用种师道、张叔夜、李纲,哪里有金兵的攻破东京。可道家又有什么错,郭京又有什么错?如若不是宋徽宗的尊崇,与宋钦宗病急乱投医的可笑可悲可叹可恨,哪里有郭京什么事?宋徽宗与宋钦宗就是害怕尾大不掉,故而各路勤王大军,不得已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靖康耻爆发,等到赶来大势已去。世人皆称之为罪有应得,宋徽宗与宋钦宗父子二人实乃大宋大大的罪人。有何颜面作威作福,享受东京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不觉泪如泉涌,就怕众人看见,马上背过身,一言不发。

余下也寻思,东京沦陷,宋徽宗与宋钦宗罪有应得,金军带走他们也无可厚非,可烧杀抢掠就罪莫大焉了。可恨之处不在于金兵的铁骑多厉害,只怪朝廷用人不当,胆小怕事,骨子里害怕金兵。难道不是太祖皇帝的过失?什么尾大不掉,难道害怕大宋节度使造反,就不怕外敌入侵?可惜太祖之后,大宋皇帝一个个都舞文弄墨,过着太平日子。突然外敌袭来,只好缩头临阵脱逃,逃不了只好任人宰割。

普安心想,我如何不知如今的天下大势,本来我大宋天下无敌,可女真人此番袭来,天下人就看明白了,貌似顶天立地的大宋,却不堪一击。这荣华富贵不可保全,岂不拱手让人。

武连心想,我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诸多道理,只是想起赵香云,不由感到伤悲。生于帝王家,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和无奈。

扁头见子午四人这般模样,也猜出八九分,就笑道:“你们想什么,以为俺不知道?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一定想睡觉。心烦意乱就不必胡思乱想,一觉醒来,天高地阔。”听了这话,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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