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全力出手，六道神光分别照在六合栅阵各面。
阵法的光壁向内凹陷，显然也不可能支撑太久。
“小红……谢谢你，你不用管我们了，走吧。”
冥雨把那具已经没有反应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或许是天照神光的原因，这具身体并不冷，反而还有些温热。
“我陪她留在这吧，你跟应小姐走。”
“不，夫人，我要和叶公子一起留下！”
“你又没和她成亲，你留下来做什么啊！”
“我喜欢叶公子，不会因为成不成亲而改变！”
四壁的黑幕越来越薄，自中心能看到金色的神光。太阳想要把它的光辉洒遍樱花，不容一个大夏人留在它所谓的净土之中。
“我不明白……但是，谢谢你。”
“夫人，黄泉路上，就让我来伺候您吧。”
……
春岚想要攻击天照，可外周那些金色的光带总是非常轻柔地把她推开，既阻止了她的动作，也不伤到她分毫。
冥雨的咒法也全都无效，人的力量不足以撼动神明。
程心竹急得原地打转，她现在非常清楚己方和天照之间的战力差距，自己不可能从天照手里把小红救出来。
可要是一起死的话，自己不就再也见不到萧明哥哥了吗？
“走吗？你已经知道了吧，这一战赢不了的。”
“可是，可是……”
“父亲告诉过我，做事最忌讳犹豫不决。走还是死，给我个答复。”
“我……”
走还是留下？
走，小红肯定会死。
留下，自己和小红肯定都会死。
小红很爱她的叶公子，就好像我喜欢萧明，既然她下决心想要和叶夜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劝她走的。
难道说……朋友和爱人，只能选一个吗？
不不不我们不是为了死才来这的，我们是为了救叶夜，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也绝不能放弃才对！
这最后的一丝可能性会在哪里，程心竹程心竹，你必须想到才行，你不能让自己的好朋友就这么白白死去！
“啊——”
程心竹抱着脑袋，咚一下跪倒：“小姐！求你出手救救大家吧。”
圣女心慌。
怎么大家轮番跪我啊，我真的受不了这个。
“你快起来……我只是个乡下女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天照？”
“小姐，您其实很强对吗……您有办法带我们穿过连大夏军队都没有丝毫办法的金光阵，能提前一步知道这里的强敌是谁，您给小红的东西能够挡住天照的神光……您其实很厉害对不对，您有办法救大家的！”
“我，我……”
圣女被程心竹丢出的证据驳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没了主意：“这都只是碰巧而已，我真的只是个乡下的散修，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就算不救我也不会埋怨什么，只是……现在能救大家的，只有小姐您了。”
圣女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在内心里多骂了叶夜几句：“我……叶夜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为什么要救他。”
“小姐……”程心竹低着头，向她恳求。
“我以前以为冥雨夫人和叶公子的感情很普通，可见了她之后我才明白，冥雨夫人是个好痴情的人。她嘴上总说叶公子的坏话，可叶公子遇到危险了，她真的想尽办法，第一个冲上去救他。她们的感情可能比我和萧明的感情还要深厚。”
“春岚姐姐也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为了她的朋友们，一直在拼死战斗，哪怕是面对天阶的恶狐也没有退缩过。我能当上魔法少女也是受了她的恩惠。”
“小姐，您看看啊，她明明是个樱花人，只要不动手的话天照就不会伤害她。可她到现在还在想尽办法和天照战斗，您还觉得她和叶公子间没有感情吗？”
“小红……妹妹，她明明比我还小，却总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姐姐的样子。和她比起来我真像个小孩子，幼稚地可笑，总会想当然地做事，一直闯祸给大家添麻烦。小红……妹妹，她一个普通人，却总是要给我善后。”
“小姐……你看看她们，她们每一个人都为了救叶夜拼上性命在战斗，如果您还觉得叶夜是个坏人，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他！”
“我们说喜欢叶夜，您不信，我们为了救他拼上性命，您还不信吗？到底要怎样您才相信我们真的是喜欢他！”
“我……难道你也喜欢他吗？”
“我喜欢！”程心竹从未发出过如此坚实嘹亮的高喊，“叶夜有时候做事看似荒唐，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对大家好的，只是我们知道的太少，才会以为他在做坏事。他确实欺负过我，但正因为那些事才让萧明哥哥总能在我面前表现出帅气的样子，让我对萧明喜欢得不可自拔！”
“如果他真的给您下了合欢散，为什么不能等他醒过来问问他呢！他还给我下过呢，但最后没有做任何失礼的事，您去找他问清楚好不好，叶公子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也一定有苦衷的，不要因为这些误会就冤枉他啊！”
“小姐，叶公子真的是个好人，求你救救他，救救所有喜欢他的人吧。”
圣女背过身去，狠了狠心，设下隔音的屏障，不再理会程心竹的哭喊和哀求。
父亲说过，不能干预战局。
自己今日此行，已经是间接干预了很多。
鬼胜一刀死了，十七人众也被消灭，高端战力出现了暂时的真空，而神光阵因为天照收回力量，恐怕也会失效一段时间。
一旦大夏的军队在此期间进攻，对战局的影响就不能再忽略了。
父亲的命令……
不，父亲的话。
自己必须听从父亲的安排，绝不可以再出手对抗天照。
不然的话，樱花战场上无数的业报都将降临在我的身上。
这是父亲的告诫。
我不能出手，绝对不能……
我要听话。
母亲走得太早了，这么多年来，父亲既要面对强敌，还要分心保护我。
现在我好不容易长大了，我应该成长为能为父亲分忧的人，而不是给他添麻烦的人。
如果在这里对抗天照的话……
破碎的声音。
圣女第一反应是程心竹打破了隔音屏障，可她稍微转身，却发现屏障没有异变，程心竹还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哪怕额头上血流不止，却好像感受不到一般。
圣女狠心地不去看。
明明下定决心要按父亲的吩咐做事，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叶夜都不是天命之子了，只要放弃就好。
放弃就好……
碎的，是六合栅。
对绝大多数修炼者来说，六合栅是牢不可破的屏障，但对天照来说，不过是一点小困难而已。
阳光穿透黑暗，将光明普照世间。
小红张开双臂，渺小的身躯挡在那对苦命鸳鸯之前。
她知道这样做什么用都没有，但她就是想做。
死在这里没人会记得她，无论怎么考虑得失，都是活下去更有价值吧。
我一再告诉她们，面对天照她们没有获胜的任何可能性，为什么她们就是不听！要争先恐后地去死？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就是不听话……
我就应该放着她们不管！她们活该，她们爱错了人，叶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不值得她们爱……吗……
真的吗……
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这些可怜的姑娘们？
眼看神光落下，圣女第一次有如此心痛的感觉，比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鬓下的白丝还要心痛。
为什么，明明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傻瓜！让她们去死！笨死！蠢死！怎么死都不干我的事！
我要听父亲的话，我不能出手。
神光不对大夏人留情，少女们坦然面对自己的终局。
而春岚还在寻找攻击天照的方法，密不透风的神光带将她一次次赶走，可她宁愿被炽热的神光灼伤也要拼命向前。
为什么……
明明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为何又要如此轻率地放弃性命！
冰冷而又炽热的光，落向红衣少女的心口。
另一边，圣女也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仿佛一旦这束光落下，自己的心也会裂成几瓣，再也恢复不了原状。
她又看到了青轩城街道上，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姑娘。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却敢冒着触怒修炼者的风险跟自己搭话，只为了……见她的叶公子。
‘姐姐若愿意收我，便是恩同再造！’
‘你是觉得，给我当个陪嫁丫鬟，就能和叶夜在一起了？’
傻瓜！
你要是真的喜欢叶夜，就自己去嫁给她啊，当什么陪嫁丫鬟！
现在这么死了，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还想着当丫鬟吧！
黑色的火焰乍起。
“对不起……我没办法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