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沈清婉是一点没动。
看着桌上一如既往的菜色，沈清婉毫无胃口。
早些时候，菡萏进来告诉她，说是沈沚阮带着红袖出了府，要去采买丝线。
沈清婉听了，有些疲倦地点点头。
这段时日她本来就睡不好，又因为沈沚阮的去留一事夜不能寐，因此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李显这几日因为承露台那些道士们的事，每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半夜才回来，他怕打扰到妻子睡眠，这几日都宿在自己的集英院。
“夫人，您多少用一些，早膳就没怎么吃，这午膳再不吃，仔细身体受不住。”
芙蕖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伤身子。
“我无甚胃口，端下去吧，你也自去用午膳，我稍后小睡片刻。”
沈清婉坐在软榻上，单手撑住额头，闭上了酸涩不已的眼睛。
没一会儿，菡萏进来了，她见沈清婉正在假寐，于是放低声音，“夫人，黄姨娘这会儿在门外，说有话要与您说，您看是不是打发她走？”
府里的两个姨娘，精明如张姨娘，总是变着法子给她们夫人添堵，黄姨娘虽说平日里看着老实，却背地里直接搞了个庶子出来。
这两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光沈清婉不喜欢这两个姨娘，就连芙蕖和菡萏这两个丫鬟也不喜欢她们。
听到黄姨娘的名字，沈清婉睁开眼睛，“让她进来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清婉叹口气，去外间会客的软榻坐下。
片刻后，黄姨娘抱着孩子进来了，奶娘跟在身后。
看到那奶娘，沈清婉忽然记起听菡萏说过，那奶娘也是生下孩子不久，孩子身子不好，只熬了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后来阴差阳错进府做了奶娘，对黄姨娘母子掏心掏肺，自此留在黄姨娘身边，忠心耿耿。
沈清婉见她抱着孩子，有几分意外。
不是说这孩子身子不好，冬日不能受寒，夏日不能晒着、吹着，今儿怎么抱过来了？
“夫人。”
黄姨娘屈膝行礼，奶娘跟着照做。
见她抱着孩子行礼站着辛苦，沈清婉让她坐下。
“夫人，妾今日来，是有事跟您说。”
黄姨娘一坐下，便急急开口。
这个想法她跟奶娘琢磨一上午，连午膳也来不及用，就抱着孩子来了。
见她满脸焦急的神色，沈清婉不禁有些疑惑。
这黄姨娘虽说是李显的姨娘，只平日里不怎么露面，更不要说有求于自己，今儿是怎么了？
“你说，何事？”
沈清婉这话刚说完，黄姨娘抱着孩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夫人，我知道您是好人，这孩子跟着我没有前途，还请您看在妾平时还算安分的份上，就把这孩子抱走吧。
这孩子可怜，没有投个好胎，跟着我只能受罪，跟了您，就是嫡子，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少爷。
妾不求您别的，只求您能让妾时不时看这孩子一眼，也不枉生他一回。”
黄姨娘眼泪止不住地流，满脸的委屈可怜。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沈清婉满脸疑惑。
“谁说······”
沈清婉话还没说完，站在一边的奶娘便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
“您别嫌弃，姨娘就是觉得您菩萨心肠，能收留这个孩子，这做娘的都是为了孩子考虑，旁人理解不了。
您没生养过，自然不知道，等您养了这孩子，就明白当娘的心情了。
您就把这孩子记在您名下吧，这样老夫人那里也必然是高兴的。您以后在府里就更加高枕无忧。”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没当过娘的不知道为孩子考虑，等养了这孩子，老夫人也会对她和善些，婆媳问题自然不复存在。
菡萏反应快，听到这些话，立刻指着那奶娘骂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们夫人没生养过不知道，这是你一个下人对主子说的话吗！”
沈清婉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黄姨娘，一脸愤怒，“谁说要养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是你的，赶快抱走！”
说话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黄姨娘见沈清婉不答应，还要让她走，心里更着急。
她哭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扯沈清婉的衣裙下摆，“求夫人发发善心，就收了这孩子吧，他就是您的亲儿子，以后能让妾远远看上一眼就行，求您了，求您体谅体谅妾这做母亲的心，求求您了。”
孩子在怀里受到挤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刺耳的哭声刺激着屋里每个人的耳朵。
“你快走吧，我们夫人让你们快走。”
芙蕖也冲了进来，想把黄姨娘从地上拉起来。
沈清婉的脸色越发不好，额角已经有些冒虚汗。
她左手撑着软榻上的小桌，右手扶着额头，眼前的物体开始变得模糊。
“夫人，您也别欺人太甚，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您是府里的正室，是正经的英国公夫人，难道还容不下我们姨娘和一个孩子吗？您就发发善心，发发慈悲之心。”
那奶娘见芙蕖去拉扯，使出蛮力去推芙蕖，嘴上说的话也越发过分。
菡萏见此，上前去帮忙。
黄姨娘更大力地去晃沈清婉的衣摆，一副不答应就不松手的趋势。
一时间，屋内孩子的哭声，丫鬟和奶娘的拉扯声，还有黄姨娘的哀嚎声，吵得人透不过气。
沈清婉只觉得自己头越来越疼，眼前事物模糊成一片。
随着黄姨娘一个拉扯，她猛地被拉下软榻，栽倒在地毯上。
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额间一片湿汗。
“夫人！”
芙蕖和菡萏见状，赶忙大力推开那奶娘，大步跨到沈清婉面前。
黄姨娘见沈清婉晕倒，吓得赶忙紧紧抱着孩子站起来，主仆二人跑出了集芳院。
李显才从宫门口出来，就见府里的小厮满脸慌张地朝出宫的地方张望。
李显心里猛地一跳。
他快走几步，那小厮见他出来了，一张脸都快急哭了，“国公爷，您快回府吧，夫人突然晕倒了，府医已经去了。”
李显一听，顿时慌了，他几步跳上马，快马加鞭朝英国公府奔去。
“小姐，丝线都买好了，您还要再看看别的吗？”
红袖提着盒子，跟在沈沚阮身后。
她们刚从铺子里出来，虽然沈沚阮戴着帷帽，但是红袖明显感觉出来，沈沚阮的兴致不高。
“我们这就回去吧，出来太久怕姑母担心。”
沈沚阮的确心不在焉。
她昨晚把那封信剪碎以后，直接扔进了香炉。
至于那枚玉佩，沈沚阮本想扔掉，但是她住在英国公府，要是被哪个下人捡到更不好说。
以防万一，沈沚阮把那玉佩跟一些平日里不看的书放在一起，压在了箱子最底下。
每次只要跟宋袭野有关系，沈沚阮当夜就会梦魇，上辈子被逼着在床榻上摆出各种屈辱姿势，被昭阳公主百般羞辱刁难的记忆便会全部涌上心头。
那感觉压得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像一张大网，兜头罩下，她逃不开，躲不掉。那种感觉让她窒息。
沈沚阮带着红袖往回走，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沈沚阮抬头，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