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朱红的大门紧闭,宫墙高耸,将内里的生死搏斗与外界彻底隔绝。
宫内,空气中药味弥漫,却并不污浊。所有窗户都按照紫薇的吩咐,开了适当的角度通风,宫人们用浸过烧酒的布巾反复擦拭着门框桌椅,所有器皿都用沸水煮过,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股临危不乱的气度。
紫薇成了这座封闭宫殿里绝对的主心骨。
她整日守在两个孩子床前,几乎不眠不休。
原本玉雪可爱的十五阿哥和九公主,此刻小脸上布满了令人心悸的痘疹,高热反复,时而昏睡,时而因不适而啼哭。
夏雨荷寸步不离地守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但在女儿沉静目光的安抚下,她也强撑着精神,按照紫薇的指示,用温水为孩子擦拭身体,小心喂服汤药。
令人庆幸又诧异的是,夏雨荷本人虽然忧心如焚、日夜操劳,却始终没有出现任何感染天花的症状。
连她自己都觉奇怪,私下对紫薇道:“紫儿,娘日夜守着他们,怎么反倒没事?莫不是老天爷怜见?”
紫薇心中明了,这自然是她之前长期为母亲调理身体,以及关键时刻那枚系统出品的“体质丸”发挥了作用,大幅提升了母亲的免疫力。
但她只是温言安慰:“娘亲你福泽深厚,平日又注重养生,底子好,自然能抵御邪气。这是好事,您更要保重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顾弟弟妹妹。”
除了两位小主子,宫内还有两位照顾皇子公主最久的奶嬷嬷也不幸出现了天花症状,发热出疹。
消息传来,宫人们一阵恐慌。紫薇当机立断,立刻为这两位嬷嬷也接种了牛痘疫苗,并将她们隔离在偏殿,由太医院另一位资深太医负责照料观察。
此番举动,让原本就对“牛痘”之法将信将疑的几位太医更是议论纷纷。
“胡院判,您看这……这牛痘之法,当真可靠吗?”一位年轻的太医趁着熬药的间隙,低声问为首的胡太医,“自古应对天花,无非是‘人痘’之法,虽险,却也有成功先例。这取自牛身的‘痘浆’,闻所未闻,竟能预防人间的天花?下官总觉得……有些玄乎。”
胡太医捻着胡须,眉头紧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正殿方向。
那里,紫薇格格正沉稳地为皇子擦拭额头。他压低声音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亦是头次听闻。然,格格言之凿凿,且言明已在外成功施于三人。眼下情势危急,别无他法,姑且信之。你我没见那三位接种者,不好妄下论断。但观格格行事,条理清晰,护理之法亦暗合医理,或许……真有奇效也未可知。” 他话虽如此,但语气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毕竟,这挑战的是他们行医多年的认知。
乾清宫外的焦灼与无力
宫墙之外,乾清宫内的乾隆,度过了登基以来最焦灼的半个月。
他取消了所有不必要的饮宴游乐,每日批阅奏折之余,大部分时间都独自站在殿内,望着景仁宫的方向,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与担忧。
派去调查病毒来源的人,最初似乎找到了一丝线索——一个负责给景仁宫送新鲜瓜果的小太监,在其同乡处发现了他不久前突然得到的一笔横财,且其同乡曾与京郊疫区有过接触。
然而,还没等慎刑司提审,那名小太监就在一夜之间“意外”失足落井身亡了。
所有线索到此戛然而断。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乾隆得到禀报,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死无对证!好一个死无对证!这背后之人,手眼通天啊!”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寒光四射。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这皇宫之内,竟然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事,还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斩断线索!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怒和……一丝寒意。
对方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雨荷和孩子,更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
他对夏雨荷和孩子们的思念与担忧,因这调查的受阻而更添了几分暴戾。
他只能将满腔怒火压在心底,更加严厉地督促内务府,务必满足景仁宫的一切需求,同时加派心腹,以更隐秘的方式继续追查。
太后和皇后几乎日日派人来乾清宫询问消息,得到的总是“暂无变化,仍在救治”的回复。
坤宁宫和慈宁宫的小佛堂,香火日夜不息,诵经声不断。
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期待与恐慌之中。
与各宫的沉重气氛相反,延禧宫内的令妃,这半个月来心情颇为舒畅。
虽然最初听说紫薇送了什么“药”进去,让她略有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景仁宫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出,反而有“病情反复”、“恐难支撑”的流言隐约传出,这让她心中大定。
“哼,天花乃是阎王帖,岂是区区一点草药能救的?那紫薇丫头,不过是垂死挣扎,故弄玄虚罢了。”
她对着心腹宫女,毫不掩饰她的得意,“本宫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等那两个小灾星一命呜呼,本宫看夏雨荷还有什么脸面占据贵妃之位!还有那个紫薇,医术通天?真是天大的笑话!到时候,看她如何自处!”
她甚至暗中授意手下,将“龙凤胎视为灾星,招致天花”的流言散布得更广了些。
她要的,不仅是孩子们的死,更是要将“不祥”的烙印,牢牢刻在夏雨荷和那双孩子身上,让乾隆一想到他们,就想到这场灾难和“不祥”。
半月之后,奇迹诞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景仁宫内,在紫薇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和牛痘疫苗的作用下,情况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最先出现转机的是那两位被隔离的奶嬷嬷。
她们接种牛痘后,经历了数日的发热和局部皮疹,但在太医的护理下,症状逐渐减轻,热度退去,痘疹结痂脱落。
不到十天,两人竟已能下床行走,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精神已然大好,身上也并未留下明显的麻点。
负责照料她们的太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诊脉,确认她们确实已无大碍!
“奇迹!真是奇迹啊!”胡太医激动得老泪纵横,抓住另一位太医的手,“王太医,你看到了吗?她们真的好了!这天花……竟然真的被这牛痘给克制住了!”
消息传到正殿,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紫薇,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证明,牛痘疫苗对成年人同样有效!
这为她救治弟弟妹妹,增添了巨大的信心。
而正殿内的两位小主子,在经历了最凶险的十天高烧和出疹期后,病情也终于稳定下来。
高热渐渐退去,原本密集可怖的痘疹开始收浆、结痂。
两个孩子虽然消瘦了许多,但呼吸变得平稳,偶尔也能睁开眼,虚弱地喝下几口米汤。
又过了几日,当太医再次为两位小主子请脉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
“脉象平稳!痘痂开始脱落!格格!贵妃娘娘!十五阿哥、九公主……他们……他们挺过来了!天花之厄,度过了!”胡太医声音颤抖,几乎是吼出来的。
刹那间,整个景仁宫正殿,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了半个多月的狂喜的哭声!
夏雨荷一把抱住身边疲惫不堪的紫薇,泪如雨下:“紫儿!我的好女儿!是你救了他们!是你救了娘的命啊!”
紫薇紧紧回抱住母亲,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强烈的疲惫感和巨大的喜悦交织袭来,让她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成功了!她真的用牛痘,从死神手中抢回了弟弟妹妹的性命!
“宿主,我就说没事吧!就算牛痘不行,你还可以用积分兑换救命的药丸!”涅盘安慰紫薇。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寂静的景仁宫,也通过特殊渠道,第一时间传到了乾清宫。
当吴书来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涕泪交加地禀报“皇上!天大的喜讯!景仁宫传来消息,十五阿哥、九公主天花已愈,平安无事了!”时,乾隆正在批阅奏折的手猛地一抖,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吴书来,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上!阿哥和公主……平安了!太医确诊,天花已退!两位小主子,熬过来了!”吴书来磕头如捣蒜,喜极而泣。
乾隆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一拳砸在御案上,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后怕:“好!好!苍天有眼!祖宗保佑!朕的孩儿没事!雨荷没事!紫薇……紫薇立下了不世之功!不世之功啊!”
他大步走下御阶,激动地来回踱步:“快!快摆驾!朕要去景仁宫!朕要亲眼看看他们!”
“皇上!皇上且慢!”吴书来连忙劝阻,“景仁宫刚解除疫病,还需彻底清扫消毒,以免有余毒。太医说,最快也需明日才能确保万全。皇上龙体要紧啊!”
乾隆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脸上的喜色无论如何也掩不住:“对,对!是朕心急了!传朕旨意:景仁宫上下,所有坚持到最后的宫人,重重有赏!太医们,有功!紫薇……朕要重重地赏她!还有,立刻去慈宁宫、坤宁宫报喜!让皇额娘和皇后也放心!”
延禧宫内,刚刚得到消息的令妃,手中的玉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