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宝想到了在石新号渔船货物里,找到的那个证据。
那年在孟曼边境,象牙十三会的头子刘象宝刚与王远东秘密谈完合作。
谁都以为这是两家巨头的联姻,却没想到合作变成送命。
那天晚上,货车刚从码头起步,车底炸了。
现场找不到整尸,只剩一堆残渣和金属。
后来所有人都说,是“老天收人”,说是旧仇上门,闹风风雨雨。
甚至整个东南亚的地下市场震动,四处寻找凶手。
导致了几年的血腥不稳定。
但依旧确认是谁干的这事。
甚至发布了悬赏令。
寻找现场爆炸材料中的一块钛合金板。
要找到爆炸现场的一块钛合金板,能从上面的编号查出爆炸物来自谁的货,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幕后指使。
地下赏金高达一亿美金。
没人知道那块钛合金板在哪。
因为清场的人是阮华铭。
那块钛合金,是唯一一块有登记编号的“战术爆材”残件。
它一旦被指认。
整个东南亚灰市都会知道,王远东杀了自己人、抢了地盘、背信弃义。
而在事后,王远东也命令阮华铭要第一时间将这块钛合金属板销毁。
免得日后东窗事发。
阮华铭表面答应,可背地里却找了块相同的板子,做成同样的爆炸后受损,当着王远东的面销毁。
真正的板子,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因为他也怕,怕真交出去,轮到下一个,就是他。
他不是出于道义,而是自保。
藏住了王远东的罪,也等于藏住了自己那一段“替人抹血”的过往。
这块板子,就是那场爆炸唯一缺失的罪证。
也是阮华铭藏得最深的东西。
而现在,它重新出土,躺在李二宝的手里。
海风拂过金属照片边角,像时间重新咬住命运的咽喉。
李二宝慢慢收起照片,望着夜色里被拉得很长的港道,心里不由浮出一丝疲惫。
这一夜,他又一次独自撑到了最后。
他走了这么远,穿了多少夜,收了多少局,光是影子都能排成一队。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不能。
他不允许这东西被掩下,不允许那一夜被一句“黑吃黑”就抹过去。
他看向漆黑的海面,似乎能透过着夜晚,能看到海对面的城市里,那一盏自己期待的灯光。
老K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穿着沙滩裤,拎着一沓啤酒,坐在李二宝身边,打开两瓶,递给李二宝一瓶,自己也喝上一口。
“说实话,”他咂咂嘴,语气像是闲聊,“这几天的事,看得我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阮华铭那边一松口,南都那边视频就发酵;仓这边刚布完局,永龙那边就踩线。你说这一环套一环,是咱布得好,还是人家急得太快?”
李二宝没急着回答。
他抬起头,望向黑漆漆的海面,风从潮里吹来,带着旧铁皮和海蛎壳的腥味,黏黏地贴在脸上。
“他们急,是因为不敢慢。”他缓缓开口,“如果我们还没查到点实料,他们大可以慢慢抹线、抽人、撤壳。”
“可我们这一查,就卡在仓库线上。”
“这仓库不是他们想保护的东西,而是他们不能暴露的东西。”
老K眯了眯眼:“所以现在,是谁越动,谁就越露?”
“对。”李二宝点了点头,“王远东能上位,就是因为他一手盘得住线,一手还能撇得清责任。”
“可只要我们让他出一次‘反应’,就能顺着反应揪出他不能撇清的部分。”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只要他出手了,就一定会留下第二只手的痕迹。”
“就比如其实我们这次在仓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起码不至于直指王远东要害,可你看他的反应。”
“最起码,我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老K“啧”了一声,像是理解,又像是佩服。
“你这人,说话从来不给人留半条后路。”
李二宝不否认,语气平静:“这是他先不留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老K又开了一瓶啤酒,语气轻了些:“说到底,你觉得这事能走到哪一步?”
“银座、刘荣、南都、东海,还有那批账……”
“真要一口气都拔出来,能拉下来多少人?”
李二宝没说话,只是把烟头按灭在石板上。
片刻后,他淡淡开口:
“我不知道能拉下多少人。”
“但我知道,一旦线被扯到他们最不愿碰的地方——就不是‘拉人’的问题,是他们自己开始‘清人’。”
老K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对,就怕不是我们动他们,是他们先割自己。”
李二宝目光平静。
“所以这仗,不是查出来就完了。”
“是你要逼他们做出‘不该做的事’,然后——让他们自崩。”
“这才叫破局。”
老K望着他,忽然低声说了句:“你挺像郝天明。”
李二宝看了他一眼,没笑,也没否认。
“郝天明走的是老路,打的是旧盘。”他淡淡道,“可现在的局,不是盘,是镜子。”
“你戳下去的,不一定是他们的血——但一定是他们不想看到的那张脸。”
李二宝仰起头,看着天边隐约透白的一线光。
这夜似乎终于撑到快亮了。
“宝哥,你说……”老K忽然低声,“这事真完了之后,你打算干嘛?”
李二宝没立即回答。
他把啤酒瓶放在脚边的台阶上,望着那片漆黑海面:“没想过。”
“真想过,也不是现在能说的时候。”
老K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潮声一阵紧一阵。
忽然,李二宝的手机屏幕一亮。
他低头一看,是杨璐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dNA,比对成功。
李二宝盯着屏幕,许久没有动作。
海风吹过他耳边,旧木屋的门板“吱呀”响了一声,像是谁替这个沉默的夜晚,轻轻敲响了一声鼓点。
他低声道了一句:“……来了。”
这几日,终于不是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