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陆的炮局我是来过的。
只不过上一次来，还是我进号子蹲的前。
被送到派出所的时候。
那时候的我才刚上高中。
第一次进号子，我没见过什么世面。
看啥都是害怕的。
但今天不一样。
中原监狱的那几年，我早就已经成为一个老油条了。
对于这种场面，自然也就是见怪不怪。
更何况，西九龙和东九龙两个警署，我也不是没去过。
虽然不能说是轻车熟路，但这地方对于我来说，也已不陌生。
不会露怯了最起码。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我是以受害人的身份来的。
我们一行人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里面。
没有戴手铐，也没有强行盘问。
甚至帽子叔叔还专门给我们找来了医生护士，给张炳哲还有阿旺，把身上的伤给处理了一下。
进来之后，我们就被分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
水和香烟倒是没缺。
只是被晾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才进来了一个帽子叔叔。
我多少有点失落。
因为来的级别并不高。
“港商，内陆人？”
对方坐下来之后，便上下打量着我。
言语里多少是有些瞧不上，或者说是排斥感的。
那个年月。
尤其是南粤一带，与港人的关系十分复杂。
与他们做生意，互有往来。
香江人很多老家都是南粤的。
而南粤也有很多人，会南下谋生。
可互相又瞧不上对方。
在香江南下谋生的内陆人，与香江人，经常会有摩擦。
我刚到香江时，便遭遇诸多歧视偏见，也是屡见不鲜。
而我如今回到内陆。
身份是香江商人。
眼前这个小哥，兴许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这种。
内陆人，却有了香江身份的人。
便眼神里多流露出一丝丝的轻蔑与不屑。
“回来做生意，其实也不分什么内陆香江，都是一家人。”
我笑呵呵的说着。
摸索着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最后的半包香烟。
我没有让烟的习惯。
尤其是对方瞧不上我的时候，我更不会主动的去让烟。
自顾自的翘着二郎腿把烟放进嘴里抽了起来。
年轻的帽子叔叔皱着眉头对我说：“这里不让抽烟。”
“抱歉，瘾大。”
我收起香烟来。
帽子叔叔冷哼一声：“最近有没有得罪谁？”
我摇了摇头：“做生意的嘛，讲究和气生财，谁也没有得罪。”
“没得罪？没得罪，对方找这么多人砍你们？连火器都用上了。”
帽子叔叔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笑着说道：“同志，我知道，在内陆用火器是大事。
可我真不知道得罪谁了，我很久没有回内陆了。
突然有人跟我舞刀弄枪，我真一时半会，不清楚究竟是谁。”
帽子叔叔用力的把文件扔在桌子上：“少跟我打马虎眼，你朋友都说了！”
我知道这是内陆帽子叔叔的一贯伎俩。
分而治之。
同时我坚信，张炳哲和渔佬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我出卖。
毕竟我们是被袭击的一方。
并且我们在内陆没有什么脏历史和案底。
渔佬早些年可能在潮仙名声不太好。
但这里是莞城。
渔佬在潮仙的那点儿黑历史，在这里难以引起当地的注意。
我猜测现在这些帽子叔叔，也很好奇，我们到底是哪一路人。
所以，他现在就是在套我的话。
我摇了摇头，眯着眼睛，靠在凳子上。
“等我律师来了再说吧。”
砰！
年轻的帽子叔叔还是气盛了一些。
捶了一下桌子。
想要在我面前发火。
可他却突然觉得，这一拳还是打在了棉花上。
我那略带蔫儿蔫儿，且目空一切的态度。
让他无力再继续说些什么。
一直到身后的门缓缓打开。
“行了，小张，你先出去吧。”
进来了一个级别更高一些的。
光看肩章就知道，这最起码是一个分局里面有分量的人物。
他一进来，气鼓鼓的小张阿sir，愤然起身往外走。
中年帽子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坐在了我的面前。
他主动掏出了一支烟给我。
我低头一看很便宜的红塔山。
“很久没抽了，香江没卖的。”我接过香烟抽了起来。
中年帽子叔叔笑了笑：“你的律师来了，姓程的一个小姐。”
他翘起二郎腿来。
说实在的，很不像是一个干练的帽子叔叔。
反而更像是一个邻家长者的样子。
这让我有些紧张。
因为我心里其实很抵触这类人。
有城府，不显山不露水。
他随后看了一眼时间：“你进来半个小时了，口供也录了，对面的人我们还在找，有什么是需要我们莞城警方做的吗？”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随时。”他抽了一口烟说道：“我只是找你闲聊两句，聊完你就可以走。”
他弹掉烟灰：“自我介绍一下，省厅，打黑办姓石。”
我立刻紧张。
打黑两个字在内陆是很扎眼的词儿。
因为内陆对于黑，其实是零容忍的。
“别紧张，你是商人，不是那些混江湖的，我了解过。”
他随后悠悠然的说道：“陆文召，现年二十七岁，在中原监狱呆了七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香江，但现在有了香江的合法身份。
明面上经营着货运码头装运公司，还有一家夜总会。
私底下关系网很复杂。”
随后他伸出手来，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一下：“你的档案，在南粤省厅有这么厚。”
他笑了起来：“其中有几个关键名字，李圣世，杨广禄。这些都是你的生意伙伴吧？”
我干笑了一声：“算不上吧。”
“行了，我说了别紧张。”
他把我的通行证和身份卡还给我，同时还夹杂着，我在内陆的一张身份证。
丢失多年，一直没有补办。
我心头一紧。
他却笑着说：“这是你内陆的身份证，这次来省城，我替你申请了一个临时的。”
“多谢。”
“不用谢，我来其实想提醒你。
以后来内陆，旅游欢迎，做生意，不行。”
最后的一句话，这位姓石的大人物。
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肯定。
让我如坐针毡。
随后他继续悠悠然的说道：“都知道内陆的市场好，香江有很多老板想要上来做生意。
但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听话，有觉悟，自己人。”
我嗯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表态。
姓石的男人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我毕恭毕敬，却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说道：“好了，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陆先生，你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