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屿山的春天来得比其他地方都要晚一些。
四月份,当其他地方已经初现夏日时,大屿山却仍是冷涩涩。
大屿山丰富的生态一直吸引着众多学者、学生、探险队。
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误触有毒的植物而中毒,轻点的,傻笑连连,严重的,直接昏厥,不乏因此丢掉性命的。
尽管在大屿山的入口处放置了一个醒目的警示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大大的一行字:“山有猛兽出没,禁止入内!”
看进探险队的人眼里,就跟写着“前方有珍宝”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又有一队人马走到了大屿山入口处。
打头走在前面的人看到警示牌后,不但不怕,反而兴奋极了,大声朝后面的一个人叫道:“小文,到啦!快来看!”
被唤作小文的女孩子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登山包,听到同伴的呼唤声,疲惫的身体犹如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小跑着跑到警示牌前,嘴巴轻轻念着:“山有猛兽出没,禁止入内!”
念完后,她的脸上绽开了两个酒窝,朝同伴说:“阿英,就是这里!就是这个牌子!上次他们拍照留念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我们也拍照留念吧?找个人给我们照相!”
“好啊好啊,他们不带我俩来,我们自己也能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人找到了领队,让领队给她们拍了一张照片。
这队人一共十三人,是一个临时组成的探险队。领队的是一个年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队员们都是在一个“交友集会”上认识的,最大的二十五岁,最小的二十岁。
小文是这个探险队里年纪最小的,将将二十岁,领队刘小军对她颇为照顾,主要还是小文长得好看,刘小军有意追求她。
刘小军不知道的是,小文为了加入探险队虚报了年纪,她到八月份才满十九。
反正年龄是自己报报的,也不查身份证,多报十来个月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少活了十来个月,就不配探险了吗?凭什么?
小文笑得很开心,给她拍照的刘小军故意多拍了一张镜头多给小文的,想洗出来给自己留着。
“我给你背包吧?”忍不住,再次对心仪的女孩子说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小文哪里看不出这个领队的心思。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一点都不喜欢,不喜欢这种带着“狩猎”的眼神,也不敢接受这种人的任何帮助,似乎接受了,就是一种认可,认可他可以对自己做一些幻想中的动作。
“大家原地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半个小时后准备进山!有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找我,我这里给大家准备了雄黄粉、防虫剂…”
刘小军被拒绝后,脸面挂不住,故意朝其他人嚷嚷的样子让阿英觉得他幼稚极了。
追求小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种货色不要说小文,连她的眼都入不了。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男的可以配得上小文。
“回去了我们就离这个探险队远远地,一个破领队的,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来劲了?”阿英嘟嚷着。
“我们现在就可以离他们远远地!”小文朝阿英眨巴了一下眼睛,怂恿道:“你累吗?不累的话,我们先进山?不跟他们一块儿了!”
“好,我们不跟他们一块儿。我看那个男的就是想泡你,恨不得把你拖到树林里就地正法!”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你不纯洁了!”小文伸出手锤了锤阿英,笑着对她说:“有你在,谁敢泡我?”
“我不在,你就准备被人泡了是吗?”
“讨厌!不许对我说这些带颜色的话!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走走走!”
两人打着闹着,在刘小军故意不看她们的时候,迅速消失在了大屿山入口处。
陈羽西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再次来到了大屿山的地道里。
两年多的时间里,当时让她们吓个半死的地道已经变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为了方便进出,她们在地道的石壁上装了烛台,每隔一米有一个,烛台上放上了蜡烛。
每次下去的时候,阿迪和阿花负责点亮蜡烛,小静和小鲁负责把墙壁上的画临摹下来,陈羽西垫后,走在最后面。
她们已经测量过地道的长度,总长29公里,把两座山连接了起来,另一座山叫做凤凰山。
陈羽西总觉得凤凰山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有听过。
“班长,这个凤凰山好像也属于大屿山,是大屿山的副山,生态环境跟大屿山差不多!”小鲁手里拿着手绘的地图,用铅笔把凤凰山圈了出来,一座比大屿山矮不了多少的山脉。
“差不多更好!我们先去踩个点,先熟悉一下考点。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羽西说道。
“真不懂老耿怎么想的!干嘛把排雷考试设置在凤凰山?大屿山不够他发挥吗?”阿花忍不住吐槽道。
“那还不是班长老是招惹他?让他拉了多少次肚子啦?他还不趁机报复!以后等我们毕业了,他想报复都找不到人咯!”小鲁笑着说道。
“小鲁,小西为什么让老耿拉肚子你不知道吗?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你现在不拉肚子了,开始说这话啦?小没良心的!”
“我没忘记!我当然知道班长是给我报仇。不过我觉得,老耿也不算坏人,相识一场,没必要跟他计较啦!”小鲁赶紧表态道。
“好啦,别说了,走快点,路有点远,还要赶在中午前回去呢。回去晚了,被发现又得蹲马步了。那姿势丑死了,我可不想蹲!”陈羽西说着话走得飞快,几个人连忙跟上。
越往山上走,脚下越觉得慌。
走着走着,脚下没了路,到处是藤蔓和荆棘,都不知道往哪里迈脚。
“小文,要不我们还是回去跟他们一起吧?我们没有开路的道具,怎么走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啦?这里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阿英有点慌了,她想起了入山口的牌子,她害怕真有猛兽出没。
“我才不呢!要回你自己回!现在去找领队,他不得得瑟死?上次摆脱掉一个男的差点没要我半条命,这种经历我再也不想有了!”
小文戴着手套,用手扒拉开高到胸前的植物,眼前一亮,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红色的蘑菇,一个个亭亭玉立着,像是一把把魔幻的小伞,似乎朝她眨着眼睛。
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向那片红色小伞走去,五光十色中,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充塞,她摇摇晃晃着,身体有一种感应,似乎这些蘑菇在等待着她,等待了许多许多年。
“好美,你好美!”小文在其中一朵蘑菇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想去摘取,她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她爱上了这朵蘑菇。
“别碰!有毒!”
就在她的手快碰到那朵蘑菇时,她的手腕被一只大大的手拽住了。
她回头,一张脸在她的眼睛里小孔成像了,散发着英气,透着些许清澈,她的心一瞬间有点疼,有点酸,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想放声大哭。
“你看得见我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能发出声音吗?”
小文内心想哭,脸上只是笑,她看到这张脸,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对她笑。
“班长,她好像中毒了!”
“给我薄荷!”
“来,能张嘴吗?把这个咽下去!来,张嘴!”
“对不住,我要掰开你的嘴了,对不住!”
薄荷的味道好清凉。
身子一轻,胸口贴在了一个暖暖的背上。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小文想开口问话,却没有力气,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搂住“薄荷”的脖子。
小文闭上了眼睛,有种找到了亲人的感觉。
这个后背,让她觉得好安全,好温暖。
“小文!你怎么了?”阿英尖叫着。
“你是她的朋友?她中毒了,需要立刻送医院。赶紧想办法联系一下她家里人吧!”陈羽西十分想不通,每年都有人中毒,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进来,这些人,难道就不怕死吗?
“谢谢解放军同志!”
“我们还不是,我们是预备兵!”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兵呢!”阿英好奇问道。
“这是我们班长,陈羽西;我叫权迪,大家都叫我阿迪;这个长得最漂亮的叫沈静,我们都叫她小静;这位笑得最乐呵的叫齐意,外号阿花;最后一个,胆子最小的是鲁敏,我们叫她小鲁!你们呢,叫什么名字?怎么来这里?这里很危险的!”
“我叫蔡英澜,你们可以叫我阿英,你们班长背的这个叫欧阳君文,我们都叫她小文。我们是大一的学生,是读植物系的,来这里是找一株植物的,才刚来呢,就变成这样了…”
小文模模糊糊中,耳边飘进了好多信息。
她的两只手没有什么力气,却不愿意松开,陈羽西,背我的人叫陈羽西吗?
这三个字怎么写?她怎么不说话呢?想听她说话。
欧阳君文天旋地转中,感到幸福极了。她无法解释内心的感受,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将会多一个名字叫做“陈羽西”的人。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想走进她的生活里。
原来,以前那些纠缠自己的男人是这样的心理。
一种不管你喜不喜欢,都想站在可以看得到你的地方,想方设法参与你的生活。
小文一直笑,大家都以为她中毒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