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她的身影若隐若现,身上披着一层黑色的薄纱,宛如幽灵一般。她的面容也被一层黑气所笼罩,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真实模样。
然而,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妻子的呼喊声。那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哀怨和不甘:“姜郎,婉儿不想被这冤气所笼罩啊!婉儿渴望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生活!”
姜立地心如刀绞,他痛苦地喃喃自语道:“婉儿,朕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一定!”,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能感受到他的决心。
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擦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然后,他的目光如炬,扫过门口的内侍。他仔细观察着内侍的一举一动,确保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异常。确认安全后,姜立地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桌上的奏折。
在奏折中间,赫然夹着一张信纸。这张信纸看起来有些破旧,中间还有些许烧焦的小孔,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波折才保留下来的。姜立地凝视着这封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封信,正是妘姝写给姜凤影的。他仔细品味着这封仓促之下写就的信,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触动。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女儿刚才低声告诉他的心思。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李宛的蒙冤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悲剧,更是自己和女儿心中无法愈合的脓疮。
要治愈这个脓疮,只有一个办法——忍着剧痛,将它撕裂开来,然后用更猛烈的药物去除根源。只有这样,才能让它彻底痊愈。
这是女儿说的话,她认为自己不能再像个懦夫一样逃避,必须勇敢地去面对母后所遭受的冤屈,并竭尽全力去洗刷掉这个冤屈。
姜立地听了女儿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勇气。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心想:女儿都如此勇敢无畏,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又怎能畏惧呢?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夹回到奏折之中。接着,他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些文字,同样也夹进了奏折里。
“来人啊,传刘阁老觐见!”,姜立地高声喊道。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他一见到姜立地,便立刻行礼:“参见陛下!”
姜立地见状,赶忙上前将刘阁老扶起,关切地说道:“阁老快快请起,您年事已高,不必行此大礼。”
刘阁老谢过姜立地后,疑惑地问道:“不知陛下此次召见老臣,所为何事啊?”
姜立地微微一笑,回答道:“朕此次请阁老前来,正是为了您的奏折。”
刘阁老闻言,顿时如坠云雾,茫然不知所措。他虽然最近也有上朝,但已经许久未曾写过奏折了,心中不禁犯起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未等刘阁老开口询问,姜立地便连忙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然后将那封奏折递到他的面前,说道:“阁老,您看看,这奏折可是您所写?”
刘阁老的视力相当不错,当他的头稍稍靠近那本奏折时,便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所写的名字——礼部尚书柳翰采。
刘阁老可不是个愚笨之人,他心里很清楚,皇上绝对不可能认错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立刻拿起奏折,同时嘴里还念叨着:“让我看看,人老了啊,有时候连自己写过些什么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刘阁老小心翼翼地翻开奏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件。其中一封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另一封则明显是皇上的笔迹,毫无疑问,这封信是皇上亲手所写。
刘阁老心中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干,仿佛连喉咙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不禁想道,连皇上都要如此这般地给自己安排事情,那这件事情的保密程度究竟有多高呢?
刘阁老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姜立地的身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
然而,还没等刘阁老把话说完,姜立地便打断了他,直接说道:“你把奏折拿回去,组织一些可靠的人,把这件事情再彻查一遍。我不怕疼,不管最终的结果是真是假,我都要一个真实可靠的结论。”
刘阁老敏锐地察觉到姜立地的话语中似乎暗藏玄机,但他也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应是,并将姜立地的话一一记录下来。他决定等自己看完奏折里的内容之后,再把这些话联系起来仔细琢磨一番。
“那我就先收回,等我查一下再写奏折。”,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奏折塞进袖子里,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姜立地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轻声说道:“您劳作归劳作,但也别太操劳了,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该让年轻人去做,就让他们去做吧,毕竟这江山迟早是属于年轻人的。”
刘阁老感激地看了一眼姜立地,连忙应道:“谢陛下关心,老臣定当铭记在心。”,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手持拐杖,颤巍巍地朝殿外走去。
姜立地目送着刘阁老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赌博是否正确。然而,如果现在不抓住这个机会尝试一下,恐怕以后就更没有勇气了。他既害怕知道她真的出轨了,又害怕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出轨,而自己却因为犹豫不决而迟迟未能为她洗刷冤屈。
刘阁老离开大殿后,一路上都不敢打开奏折查看,生怕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他脚步蹒跚,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轿子前,这才松了一口气。待坐稳后,他才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奏折,展开来,逐字逐句地仔细查看起来。
奏折里夹着的两封信件篇幅都不长,他没用多久便读完了,然而,当他读完这些信件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思绪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他,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时期,年富力强,意气风发。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同在朝堂上纵横驰骋,无所顾忌。他们敢于直言进谏,敢于针砭时弊,以正直之名而着称。
而他最后一次直怼皇上,正是因为这桩公案。所有的证据都确凿无疑地指向皇后与皇弟之间的私情,然而,皇上却对此视而不见,固执地认为皇后是被冤枉的。于是,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对峙。
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双方都竭尽全力地摆出事实、讲道理,试图说服对方。然而,当时的证据实在是太确凿了,以至于他和他的朋友们几乎无需多费唇舌,皇后自己就难以自圆其说。这使得他们轻而易举地将皇后钉在了耻辱柱上,让她成为了众人唾弃的对象。
刘阁老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时他们一群人曾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对那些所谓的证据产生了诸多质疑。这些证据实在是太过诡异,仿佛是专门为皇后而精心炮制的一般。
对于这一现象,众人看法不一,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坚信这些证据确凿无疑,既然是皇后亲自所为,那么自然会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的。毕竟,谁会在自己犯下的罪行上留下明显的漏洞呢?
然而,另一派却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他们认为,即便这些事情真的是皇后所为,也未必需要如此详尽地记录下来。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光是情书就多达一百四五十封,更别提还有数不清的情诗。皇后究竟是从哪里挤出这么多时间来写这些东西的呢?
尽管两派之间存在一些分歧,但总体来说,差异并不算太大。经过一番讨论后,最终大家还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无论如何,都应该尊重证据和事实。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事情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先是姜羽晨突然自杀,紧接着皇后也紧随其后。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而很快就有人联想到这可能是一场殉情。毕竟,以当时的情形来看,除了这个解释,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说法了。
再后来,皇上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被众人知晓,于是动用了自己的特权,下令禁止任何人传播这件事情,并将其列为禁忌,任何人都不得再提及。
大家都理解皇上作为一个男人,对于这样的事情确实难以接受,所以都心照不宣地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以免触怒龙颜。
然而,回忆总是漫长的,当他从回忆中渐渐苏醒过来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那封信纸上。
那封信已经被烧掉了一部分,从残留的部分可以看出,这应该就是前不久因为私自讨论皇后出轨事情而被打入天牢的华蓉县主妘姝所写的。
而另外一封信,则是皇上亲自写给他的。
显然,妘姝一定是成功地说服了长公主,而长公主又转而说服了皇上,最终让皇上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皇后出轨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无论最终的调查结果如何,皇上都决定将其视为最终的结论,并慢慢去接受这个事实。
刘阁老不禁想起了妘姝写的那封信,虽然她的文笔并不是很高明,但其中的话语却恰好击中了皇上和长公主的痛点,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然而,真正引起他高度关注的是,妘姝在信中竟然提及她已经发现了解开这些情书谜团的关键所在。这个发现让他不禁陷入沉思,如果这是真实的情况,那么这个关键因素对于判断这些情书的真伪是否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呢?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颇为头疼,因为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都可能带来一系列的后果。如果最终证实这些情书确实是真的,那么虽然会有些尴尬,但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麻烦;可若是证明这些情书是伪造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当年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这样一来,不仅会影响到他们的声誉,还可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们当初的行为并非出于个人私欲,而是基于当时所掌握的证据来处理事情。而且,就连皇后本人都未能识破其中的破绽,又怎能责怪他们呢?
更何况,时过境迁,如今只剩下那些被封存起来的情书和情诗。要想找到足以推翻当初结论的确凿证据,其难度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哎~”,他如释重负般轻轻叹息,嘴角微微蠕动,仿若梦呓般喃喃自语道:“皇上这些年也委实不易,如果能借此次之事浴火重生,对国家而言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说不定他还会重立皇后。”
“看来此次还需仰仗昔日那些老伙伴。”,他的话音刚落,突然如遭雷击般愣住了,只因他忆起皇上信中的嘱托,“保密,知晓之人愈少愈佳,建议仅限你和两三位重臣与姜家的皇叔或几位旁支皇叔,再加上天牢中的华蓉县主妘姝,联络人乃仲公公,朕不愿在有结果之前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刘阁老轻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老糊涂,皇上亦是极要脸面之人,若结果表明皇后当真红杏出墙,那么真相便到此为止,若证实皇后含冤受屈,彼时再小范围传播即可,如此亦可为他保住颜面。”
他慢慢把所有东西都小心折起来,然后塞进袖子中。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两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如今,距离元宵节的到来已经不足三日,这个传统佳节的喜庆氛围依旧浓郁地弥漫在大街小巷之中。
无论是富贵显赫的达官贵人,还是平凡无奇的平头百姓,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里。这是一年中最为悠闲的时光,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尽情享受与家人共度的美好时光。
根据宛唐国的规定,元旦国家放假仅有七天,而元宵节则仅有两天。然而,由于这两个节日相隔甚近,人们几乎默认将中间的一段时间视为半休假状态。尽管国家的规定看似有些刻板,但人们渴望在节日里放松身心、享受清闲的心情却是真实而迫切的。
当然,在这些欢乐的节日里,也少不了那些仍然忙碌的身影。如果没有条狼氏的辛勤劳作,过节期间城市里的垃圾恐怕会堆积如山;如果没有商贩们的忙碌经营,人们在节日里恐怕也会失去出门逛街购物的兴致;如果没有百戏艺人的精彩表演,节日期间的热闹氛围恐怕也会大打折扣……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默默付出的人们,节日才会如此丰富多彩、令人难忘。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非凡,武山侯府却显得格外冷清,甚至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尽管府门上依旧贴着鲜艳的春联,庭院中也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但这些装饰却无法掩盖府内的冷清氛围。
府里的人们,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都面无表情,毫无喜庆之意。就连前来拜年的各府主要成员,也都是匆匆忙忙地递上拜帖,然后便转身离去,似乎连多停留片刻的兴致都没有。
此时此刻,在后院的书房里,妘家的人正围坐在一起,举行着例行的聚议。而这次聚议的主题,自然是围绕着妘姝的事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