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被灌得双眼上翻,浑身不停地抽搐,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看得众人头皮发麻,却又都不敢上前阻拦。
不过,这药汤的效果倒是显着,方才还胡言乱语、发狂打人的老侯爷,这会儿总算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似乎认出了周围的众人。
但经历了那可怕的纸人在侧、肉球附身的幻觉之后,老侯爷变得草木皆兵,轻易不肯让人近身。
且,他开始见不得女人在跟前走动,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子。
只要一看到她们,下身便不受控制地失禁,更糟糕的是,他下身那东西彻底失去了功能,无论如何摆弄,都无济于事。
知道吴姨娘等人还站在屋外嘤嘤哭泣,老侯爷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心中恐惧万分,再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尤其是听不得她们提及还怀着他的骨肉,只要一听这话,他眼前就会凭空浮现出三团肉球,对着自己又撕又咬,唯有喝些补药才能稍稍缓解。
按朱大夫的说法,这是纵欲过度,影响了神智,才产生了幻觉。
可老侯爷实在惧怕那些姨娘,直接喊来管家,让他把人都打发走,并且走的越远越好。
老管家面露难色:
“老侯爷,可吴姨娘她们都怀着您的骨肉,若是将她们赶出府,怕是……”
“那就让她们先把孩子打掉。”他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要那么多孩子作甚。
老侯爷浑身缠着纱布,裹着厚厚的被子,蜷缩在床角,纵然屋内灯火通明,明明困得眼皮直打架,却又不敢入睡。
甚至,他连那些老兵都叫了进来,就守在他的床边站岗。
今夜,他打定主意要熬到天明,到时候请些道士和尚来侯府做做法事。
他总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根本不是得病的缘故……
*
另一边,城外的庄子上。
绍临深这会儿正忙着给人接生。
当初那些系统可留下不少“好东西”,就比如那能无中生有的孕子丹,只需服下一颗,便能让人瞬间身怀六甲。
虽说绍临深这是头一遭扮演稳婆的角色,但李氏腹中所怀并非正常胎儿。
仅仅一炷香的工夫,三团奇形怪状、类似人形的物种便自行从产道钻了出来。
这些小东西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做什么,纷纷朝着李氏的心口位置爬去,嘴里还一口一个“娘亲”地叫着,把李氏吓得发出阵阵嘶声哀嚎。
尤其是这些“胎儿”还都长得和当初的江氏如出一辙,李氏只瞄上一眼,便觉心神巨震,险些魂不附体,下意识抬手就将其中一个狠狠甩到了地上。
可惜,她甩得了一个,另外两个手脚畸形,浑身赤红如血的“胎儿”这会儿已经一左一右将她包围住,那长满尖锐指甲的小手一下下戳进她胸口的肉里抠挠着,嘴上哭泣道:
“娘,你好狠的心啊,嘤嘤嘤,你不是说待儿媳如亲闺女一样疼吗?”
“怎的一出了事就全往儿媳身上推?可是因为儿媳并非你的亲生骨肉,所以你才偏帮知礼?”
“嘻嘻嘻,现在我也是你女儿了,你还要杀了我吗?”
“呜呜呜,你知不知道当初儿媳死的有多惨?好痛,真的好痛啊!你现在可能感受到儿媳当时的痛楚?”
……
老夫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栗,根本不敢睁眼再多看一眼。她承受着身上如削骨刮肉般的剧痛,手臂胡乱挥舞,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救命啊,来人呐,有……有怪物,快来人啊!”
“翠柳,翠柳,你这死丫头,还不把这些东西弄开。”
“啊!滚开,你们别过来。”
“江氏,你死都死了,为何还要来祸害我,有本事就去找杀了你的人啊。”
……
老夫人一声声叫嚷着,眼见外头寂静得如同死寂的深潭,尽管此时身下还在汩汩淌血,浑身被撕咬得鲜血淋漓,她也只能咬牙挣扎着,朝着房门连滚带爬地逃去。
直到爬到门后,她伸手想要拉开房门,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而她的身后,那三只怪物又缠了上来,顺着她的脚边一点点往上攀爬。
“啊啊啊啊!!!”
屋内惨叫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血腥味从门缝间渗了出来。
好在门上早就贴了符纸,声音半点都没传到外面。
原本听到老夫人要产子,生怕上头的主子在庄子上出意外而牵连自己的庄头,带着请来的大夫匆匆赶来,却被绍临深以翠柳的模样拦住。
那庄头皱着眉,焦急万分道:
“翠柳姑娘,你还拦着我们作甚?老夫人如今生子在即,正需下人伺候,你不在她身边照料,竟让老夫人独自在屋里。
若是老夫人出了事,这个罪责你担待得起吗?”
绍临深顶着翠柳的面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毫不退让,冷冷说道:
“黄庄头怕是喝多了酒,脑袋糊涂了吧,我们老夫人才怀胎三月有余,哪来生子一说?
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再去庄内巡视几圈,让那些多嘴的婆子们管好自己的嘴。
我们老夫人这会儿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罢,绍临深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一行人赶紧离开。
黄庄头被噎得说不出话,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还端着一盆热水候在一旁的婆子。
见对方缩着脑袋,一声不吭,他又看了眼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屋子,只觉自己似乎知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随后对着面前的“翠柳”拱手作揖,领着大夫灰溜溜地离开了。
旁边的婆子见状,生怕被怪罪,正想趁机溜走,却被绍临深拦住,夺过木盆,开口吩咐道:
“你去灶房那边,让人煮点夜宵,夫人待会儿饿了要吃。”
那婆子一听,知道面前这人是老夫人跟前得宠的丫头,只得俯身连连应是,半点不敢反驳。
见众人都已离开,绍临深这才一掀裙摆,大大咧咧地坐在台阶上,闭目磨炼起神识强度。
月光洒在大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霜白,无数光怪陆离的荒唐事都隐匿在这夜色之中,在同一片天空下,相同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相继上演。
——
翌日清晨,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庄子上便热闹起来。
原来是据说老夫人昨夜“吃坏肚子”,折腾了一整晚,以至于动了胎气,今日便要赶回侯府,请宫中的太医前来诊治。
庄子上的人都候在大门外,只见回城的马车一路疾驰到主子屋外。
老夫人全程并未露面,而是由身边的丫鬟用被子裹着背进了车厢。
不过,让众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丫鬟随后又陆续从屋里抱出三个襁褓模样的物件,放进了马车里。
周围看热闹的庄户们远远地站着,小声地议论纷纷。
有人借着人多,好奇地说道:
“那丫鬟抱进去的三个东西,该不会是孩子吧?不是说老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吗?”
另一个人嗤笑一声:
“嘿,你个憨货,谁家怀胎三个多月就能生孩子的?说不定那就是几个包袱。”
又有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昨夜上屋那头,让婆子烧了好多热水,还有人瞧见一盆盆血水从屋里被丫鬟端出来。
这事最后,就连庄头都请了大夫来,可大夫连门都没进就被打发走了。”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分析道:
“这么说来,我倒是发现点蹊跷。老夫人怀的可是三胎,才三个月肚子就大得离谱,还敢让丫鬟背在背上,就不怕压着肚子吗?况且,那‘包袱’正好也是三个。”
这时,有人紧张地出声打断:
“嘘,可别再说下去了,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大家可莫忘了……近来庄子上的那些怪事。”
接着又低声劝诫道:
“咱就是土里刨食的乡下人,什么都不知道最好,管那些贵人到底是啥情况,只要不影响咱过日子就行。”
眼见马车渐渐远去,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散开了。
倒是在庄子内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仍有人在私下议论此事。
因着外头的动静实在太大,就连卧病在床的李明珠都听到了。
曾经娇俏可人的她,如今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
由于被亲生母亲下毒,她的头发掉光,牙齿脱落,平日里只能吃些软烂易消化的流食。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她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双眼浑浊无光,气息奄奄,身子干枯得如同朽木。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孙嬷嬷一人“照顾”自己。
李明珠躺在床上,浑身动弹不得,却满心疑惑与不甘,她双眼瞪着身侧的老妪,恨声道:
“孙嬷嬷,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你莫要忘了,我终归是侯府小姐,你就不怕将来事情败落,被我父兄清算吗?”
孙嬷嬷闻言只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手中拿着的梳子稳稳落在李明珠的头上,一下下刮擦着对方的头皮,划出一道道血痕,语气冰冷地说道:
“小姐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可老奴却记得,记得自己的孙女,就因为给小姐梳头时,不慎扯断您一根头发,您便命人将她乱棍打死。
老奴家中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与我相依为命,不曾想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便天人永隔。”
孙嬷嬷抬起头,眼中充满仇恨地看着床上的人,嘴角一点点扯起,冷笑道:
“您害死了我的孙女,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还问我为何背叛你?”
说着,孙嬷嬷一把将李明珠如拽死狗般从床上拖起,一路拖到摆在门边的一把木质轮椅上,为她裹上披风遮掩身形,只露出半张消瘦的脸。
随后,孙嬷嬷蹲在她身前,掐着她下巴,阴森森道:
“您不是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老奴这就带您过去亲眼看看。”
说罢,孙嬷嬷也不顾对方微弱的挣扎,直接用帕子塞住她的嘴巴,又为其戴上面纱,推着轮椅往外走。
木轮在青石路上滚动,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一辆早就停在后门处的青蓬马车正静静地等候着。
驾车的老兵见孙嬷嬷她们出来,赶紧从车辕处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轮椅旁,帮着孙嬷嬷连人带椅子推上了马车。
长鞭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车缓缓启动,渐渐驶离了庄子。
*
另一边,侯府内。
晨曦初露,微弱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悄然爬上老侯爷疲惫不堪的身躯。
他熬了整整一夜,此刻神色萎靡,声音沙哑而无力:
\"快去,把和尚道士都请来。这侯府近来邪祟之气太重,诡异得很,必须好好驱驱晦气。\"
仆人们匆匆领命而去。
老侯爷靠在床头,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烦躁与不安。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急冲冲从屋外进来,跪地禀报道:
\"侯爷!方才有人看到老夫人从庄子上回来。\"
老侯爷听闻,猛地坐直身子,不由皱眉疑惑:
“她回来作甚?不是说早在庄子上养……修养身子么?难道又是明珠那丫头闹出什么荒唐事了?”
老侯爷话音刚落,那小厮便吞吞吐吐道:
“回侯爷话,并不是明珠小姐有事,而……而是老夫人身子太过孱弱,未能保住腹中胎儿,已于昨日不慎小产了。”
“哼!”
老侯爷如今最听不得“胎儿”、“产子”这些字眼,方才已是极力忍耐,一听李氏小产,他便猛拍床榻,震得一旁的茶具叮当作响:
“李氏那老妇当初就不该怀上这孩子。她偏要拈酸吃醋,与那几个妾室争长论短,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了。
如今可好,孩子没保住,自己反倒因此染了病,白白让外头人笑话我靖远侯府。”
老侯爷正怒火中烧,却又听闻在外办差的逆子竟一反常态,得知他们夫妻二人皆身染疾病后,居然特意赶往宫中,为他们请来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