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这次大张旗鼓带着苏默来做亲子鉴定,压根不是信了这“养子”是亲儿子的鬼话。
他早有盘算,还暗中安排人做了一份假报告,让苏默暂代亲子身份。
一来是给家里那越来越嚣张的“儿子”点颜色看看,让他尝尝危机感,敲打敲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老子还没死,就敢惦记着夺权?简直是痴心妄想!
还得让那小子认清楚,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二来,毕竟养了苏默二十几年,多少有些情分在,顺水推舟补贴他一把,也算是尽了几分养育之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穷遭罪。
这事他事先已经跟妻子商量妥了,只是刚冒出这个念头时,苏父总觉得莫名熟悉,像是很久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决定。
可苏父绞尽脑汁回忆,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点模糊的影子,最后只能暂且作罢。
两人刚在鉴定机构取了头发样本交给工作人员,苏父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是秘书打来的。
“董事长,之前那五次亲子鉴定的结果,我们彻底查清楚了!”
秘书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在电话里清晰传来:
“您和苏墨少爷,确实是亲生父子关系。反倒是……反倒是家里那位,跟您没有半点血缘关联。”
苏父的心脏猛地一沉,还没等他消化这惊天消息,秘书又接着说道:
“据调查,当初那五次鉴定结果,都是您先前亲自安排人做的假。您说想让苏墨少爷改掉身上的臭毛病,以后能稳稳掌管家业,才故意隐瞒了亲子关系。
就连当年给夫人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他们的口供也都是您让人篡改的,事后还安排他们去了省外,严令不准泄露半个字。”
“轰——”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苏父脑海,他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尖冰凉,连带着双腿都软了几分,几乎要站不稳。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满心都是难以置信。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当年精心策划的,只为了改造亲儿子,那他现在怎么会半点记忆都没有?
还把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捧在手心,安排进公司身居要职,要钱给钱、要股份给股份,反倒把真正的亲儿子抛在脑后,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根本不合常理!
苏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深处挣脱出来。
那些被刻意遮掩、模糊不清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一点点拼凑成清晰的过往。
他想起来了!
苏墨,才是他苏友诚真正的亲生儿子!
苏父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走廊的人群,死死锁定在尽头靠窗的位置。
此刻,苏默正坐在轮椅上,低头对着手机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侧脸消瘦得只剩清晰的骨相,鬓角竟已染上星星点点的花白,眼角堆着几道细密的皱纹,衬得那张脸愈发蜡黄憔悴。
曾经挺拔的身形因为左腿的伤显得有些佝偻,那截被打断过的腿,安静地搭在轮椅踏板上,透着说不出的落寞与狼狈。
看着儿子如今这副模样,苏父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酸又涩,眼眶瞬间泛红,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这几个月,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居然让自己的亲儿子受了这么多苦难,遭了这么多欺辱。
而他这个当父亲的,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还错把一个外人当宝贝!
窗边的苏默察觉到一道灼热又复杂的视线,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对上苏父泛红的眼眶。
只见苏父嘴唇微微哆嗦着,神色激动的模样,让苏默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抖了抖,赶紧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股心虚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
这老家伙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刚刚背着他,打着他的名义做的那些事了吧?
苏默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对着苏父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开口试探道:
“爸,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父望着眼前的亲儿子,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惹自己不快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心里。
都是他的错!
是他之前非要逼着儿子成才,用了这么极端的方式,才把孩子害成这副模样。
苏父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想说的话全堵在舌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缓缓上前几步,下意识想抬手摸摸儿子憔悴的脸庞,指尖刚抬起,却又强迫自己硬生生止住。
不行!
他不能现在就承认,承认这一切都是因自己的错误而起。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让他知道,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根源全在自己身上,他们父子间的情分,恐怕就彻底断了。
况且,家里那个假货心机深沉,苏父到现在都想不通,对方究竟是精通催眠,还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旁门左道,竟能让他们夫妻二人都中招,对其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所有事情全推到对方身上!
想到这,苏父看着眼前因自己这一动而愈发忐忑不安的儿子,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歉疚,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将一系列安排有条不紊地下达下去。
既然当初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让它彻底掩埋。
就当这一切都是那姓绍的小子精心设计的阴谋,而他,只是一个被人蒙骗、护子心切的可怜父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