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场数学考完时，学宫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和以往一样，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将先生们说过的‘不准互相对答案’抛之脑后。
都考完了，还不准对答案？
咋了？
你是怕我们去抢回试卷改吗？
只是一些小团体里，对数学试卷的讨论却不至于此。
“那道题你写了吗？”
王珏带着几个跟班走了过来，直接对着李安问道。
“哪道？”
“别在这装，那道有错的题！”王珏说：“学宫里就你背景最硬，这时候到你该表现男人气概的时候了。”
李安沉默了一下。
她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带头去告发学宫出错了吧？
“我跟那些小伙伴说好了，你要去的话，我带着他们和你一起去。”
王珏这句话让李安稍稍放心。
她身后的那些小伙伴，几乎都是一些军中将士遗孤，从某种程度上，他们和蒙恬一样能代表军队贵族团体。
若不是蒙恬只有少部分时候在学宫，其他时候都在王宫和太子一起，否则学宫孩子中的孩子王也不至于让王珏来当。
“我考虑一下吧……”
李安有些犹豫，万一那题目不是错的，而是有哪里的坑他们没发现呢？
那自己这行为会给自家老爹带来祸事的。
王珏弯腰，眯着眼靠近他对视。
“你还有种吗？”
“……”
怎么骂上人了呢？
“第五考场，那个叫邓京的，你知道了吧？”
“知道，他当众顶撞监考老师了。”
“他一个新入学的从黔中郡来的平民孩子都敢，你身为首席廷会官之子，居然还不敢？”王珏双眼一瞪。
李安还没说话，他身旁的一个学生弱弱的开口了。
“你不是也不敢吗？”
王珏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家现在可没什么大人物，都快落魄了，带头反驳学宫这种事我家的小身板可撑不住，而且我还是一个女孩子，你们让我出头？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我爹说要成亲后才算男人，我们还不是。”有个孩子说话了。
王珏拳头握紧。
“一群废物！你们不敢是吧？那我去喊上王翦伯伯、杨端和伯伯他们家的孩子，我去！”
既然这群人靠不住，那本姑娘就自己去。
虽然趁着大王和国师在学宫的时候打学宫的脸这事有点大，但她相信自己的数学水平。
那道题绝对有错！
“哎！等等！”
李安叫住了她。
犹豫良久，他一咬牙：“我去找王祭酒说，地理开考前我要是没回考场，那就证明题目没错我被批评了。”
……
“还不错。”
面对李安，王绾和蔼的点了点头。
“你要是不来，你今天回去就会被你爹打了。”
“……”
王绾没对他解释缘由，只是让他回去接着考试。
当下午所有考试都结束后，学宫召集了所有学生在操场上，当着嬴政和李缘的面告诉了他们答案。
中学数学考试卷的那道题目确实是错的，就是为了看有几个学生会站出来反驳。
学宫是先生们教学的场所。
但这里是以知识为主，而不是以先生们为主。
若是因为害怕反驳先生、质疑学宫的后果，就因此对自己所学的知识有所怀疑，这还能算学宫的学生吗？
“你们还记得学宫宿舍楼小道上第二十六块石板上的话吗？”王绾看着他们说道。
底下的学生们想了下，有些羞愧。
一旁的李缘也有些脸红。
因为那些石板上的话都是他‘说’的。
第二十六块……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嬴政低声复述了一遍。
他看到李缘那表情就知道，这货估计不记得王绾所指的是哪一句，因为他‘抄’来的名言警句太多了……
下方。
一些学生也想到了这次事背后可能隐藏的含义。
在学宫里都开始考虑这个而畏缩不前了，以后进入朝堂，岂不是会因上官权势而放弃正义？
这是在……进行某种筛选吗？
王绾对所有学生都训斥了一遍，唯独夸奖了一开始就质疑试卷的那名平民学生。
连李安他都没提。
因为李安虽然也来说了，但却是在考试结束之后私底下来找王绾说的，还是在王珏的刺激下才来的。
这或许符合政治规则，但不符合学生应有的朝气。
更何况来到这里的，每一个都是秦国各地的天才、有大背景的人杰，他们在怕什么？
或许，怕的只是他们自己心里的一道枷锁。
结束后，嬴政和李缘结伴回王宫。
之所以有这么一次行动，是因为李缘给他讲历史讲到了宋朝，让嬴政有感而发。
宋朝的问题很多。
但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出在士大夫们身上。
这时候的文人，武艺或许不如武将们，但真的有，他们血性十足！
做文官，只是因为还没等到一个上战场的机会。
就连魏国曾经的龙阳君——这个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同性恋，他也不仅仅只是有美貌。
他还曾经数次替魏国出使，以至于让大家都认可了他的美貌。
同时，他还有极其高超的剑术。
以至于在宠爱他的魏安厘王死后，他还受到过新魏王一段时间的重用，后来才渐渐退出人们视野。
龙阳君这样一个人都有武艺在身，这个时候的文官质量可想而知！
然而嬴政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军政分离和秦国变革的加深，未来的文官必定会减弱一些武官性质，包括血性和认知。
减弱武官性质可以。
减少血性不行！
若是和宋朝的士大夫一样变成那鸟样，嬴政觉得大秦就算统一地球了估计还是得亡……
于是心急的他决定从现在做起、从小孩子抓起。
“这个结果，满意吗？”
李缘问了句。
嬴政沉默了一下：“不太满意。”
这帮学生太聪明了。
聪明到只有一个‘愣头青’站出来，其他人哪怕看到了事实也选择观望。
真就应了那句话：
朝代亡于清醒者的沉沦？
“我觉着吧，这事不能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