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背叛国家需要多久？
这个答案兴许没人能给出准确回答。
但商人背叛国家，甚至都不需要用时间来论，只要利益足够就行了。
三川郡郡城。
十几家商行同时迎来了刑局和玄衣卫的联袂……查封？
也不算，毕竟只是一些主要人物被带走了。
而在刑局的大门口。
三川郡的高官们依旧等在这里，但每有一个商人被带来抓进去，人群中就有人脸色发生变化。
直到最后，玄衣卫负责人直接看向这些官员中的其中一人。
“你是自己走进去？还是被抓进去？”
程郡守看向之前说着‘涨价是正常波动’的那个副局长，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
后者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后自己走进了刑局。
“程郡守可以继续回去开会了。”
玄衣卫的人走了。
而在场其他官员都看向了郡守。
这一次咸阳的行动，郡守很明显是知情的，但却并没有告诉他们任何消息。
“是不是在责怪本官为何不通知你们？”程郡守看着这些人，心里也憋着怒火。
大王和国师还只是放出风声，说要给商人加税。
说是给商人加税，但所有人都知道，秦国商人七成都是贵族的白手套，这实际上就是要从贵族手中掏钱。
按照道理来说，郡守自己也属于贵族，他也应该抵制。
但这得看时候啊！
咸阳只是放出了风声，没有任何一个正式文件下发，甚至财部和刑部都没有任何一个草案在准备；虽然是在王宫中大王说了这些话，可政策只要没落到地，一律属于传闻。
就因为这个，就和咸阳作对？
他理解一些贵族心里对大王和国师的怨气，也理解他们不想把自己的财富分出一部分去充实国库的心理。
可这个时候动手，还是暗中让商人操控物价的方式，这不是找死吗？
之前这段时间民间对降低工钱之事的看法难道还不够明显？
郡守严重怀疑大王是故意如此。
先放出风声，引起商人和贵族惊慌的同时，又试图调动百姓的情绪，最后看有没有人忍不住铤而走险，然后再砍几刀下来……
“亏你们一个个的还自以为聪明？”郡守恨不得直接把这帮官员都打一顿。
“来钱最快的方式不是收税！”
“是抄家！”
自始至终，这两个多月以来，秦国的大贵族们都对此事没有什么反应——或许暗中撺掇下面人捣乱了、但至少明面上没有。
除了大贵族们家底厚，就算有了法律也能暗中找补，不在乎一时的风浪外；更多的原因，是他们对王宫中那位的手段有些害怕和不确定。
自从国师出现后，那位简直恨不得把所有不听话他话的贵族全给抄家了。
他们怕这又是一次针对贵族的打压，万一主动给他递上了把柄，那全族覆没可不是说着玩的。
依现在的情况看，他们的担心是对的。
可让程郡守感到气愤的是，为什么这第一批忍不住跳出来的蠢货是自己治下的？
你们被砍了我不在乎，但影响到我的政绩，我很在乎。
听到郡守对自己等人的怒骂，一些官员心里感到一阵担忧。
他们此时才想起，好像之前郡守明里暗里给他们提醒过很多次，让他们不要乱来，但他们都以为郡守只是怕影响到郡里的民生。
原来……
“郡守，这次不会是和去年一样……”有个官员语气都有些颤抖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底下的人如此，这还怎么对抗王宫那位？
“赶紧让你们的人和商行里的犯事者做切割，哪怕是把商行财产丢掉一半，总好过家族被牵连！”
……
“这是个聪明人吧？”
看着三川郡的汇报，李缘看向嬴政：“你真是那么想的？”
“未必。”
“你这是回答我哪一个问题？”
“两个都有。”
嬴政说：“聪明人？他是猜出了我一部分心思，可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又何尝不是对其他人的一种示警呢？”
之前那些大贵族们是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套，如果不是一个套而是真的要加商税，那他们提前说出去可能会被自己以煽动流言等名义问责，所以他们才没有告知其他人。
但现在既然确定了，那就公开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别再傻乎乎的跳进自己挖的坑。
而如果他们都不跳了，就三川郡一地有了成果，那也没关系。
等年底，我真的加税就行了。
李缘思考了许久，感觉这手法好像似曾相识。
貌似当初和蒙武一起打楚国时，蒙武也用过类似的办法。
蒙武：我要包抄你后方了，你救不救？你要救的话，那就要和我野战了；你要不救，那我就真的包抄了。
嬴政：我要加商税，你反不反抗？你要反抗的话，我现在砍死你；你要不反抗，那我就真的加税了。
“你们……”李缘想了一下：“这算是阳谋吗？”
能用这种办法的原因，是因为有实力做后盾。
秦军强大，所以压根不怕。
嬴政则有着王权和朝廷的大义名分，所以反对他的从身份上就是乱臣贼子。
“算是吧。”
嬴政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他：“看，这不就好多了？”
三川郡内十几家商行因恶意提高商品价格被巨额处罚，十几个官员被降职，两个被革职，一个家族倒台；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秦国各地的用工价格立刻就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准。
三川郡的商行，是因为恶意提价。
那万一朝廷再来个恶意压工价的罪名怎么办？
这一刻，许多权贵才意识到，只要王权稳定了底层百姓，那之后如果再占着大义名分动手，他们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因为在家天下的制度下，整个朝廷都是嬴家的。
“我这还算是仁慈了。”
嬴政说：“这要是换成刘彻……”
他轻笑了一下。
汉武帝时期打仗也缺钱，但人家可和他不一样，他干什么事至少还要点脸、还要有个大义名分符合朝廷程序。
人家是直接明抢……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本来也是想好好说话的，只可惜有些人不给面子。
既然你不给面子，那就别怪他掀桌子了。
对此，李缘深感认同。
嬴政至少还遵守了一下程序和法律。
“不过。”
李缘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他们什么时候对你这种恐吓和软刀子也不理了呢？”
嬴政看着他：“会噬主的狗，你还会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