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海？”
一座小屋内，董安看着面前的孩子，隐约间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董翳点了点头：“只是先试下，看海上是什么情况。”
随后，董翳把自己心中的规划给父亲说了，让董安心情复杂。
这傻儿子，以为出海很容易吗？
以为开拓新土、找到陆地很容易吗？
“我可以让你和一户渔民出海，你先去帮他们打一次渔体验下。”董安说：“等你去了海上，你就知道你的想法有多可笑了。”
“这叫梦想。”董翳说。
“不，你这叫妄想。”
董翳：“……”
为什么老爹这么不看好？
由于老爹联系的那户渔民还没回来，这几天董翳只能在老爹这先住着，顺便去周围其他齐国的城池看看情况。
然后他就开眼了。
有百姓纠纷闹到府衙，官员却收了其中一户人的钱，另一方百姓不服，直接去秦军那告状；驻守的秦军直接控制相关人员，然后由当地几个秦国官员重新审理，最后改判。
而那个收钱的官员，当场被打了二十大板，然后和家人一起被送去即墨城，在那里接受审判，看是去矿场还是去燕国。
有商人缺斤短两，被百姓识破后商人痛哭流涕、不仅补足斤两还求对方不要去告官，因为一旦这事被告了，轻则被齐地官员借机吸血，重则被翻旧账直接罚没家财。
有贵族骑马在路上飞奔，遇到前方有百姓的时候会主动减速——这在以前的齐国几乎不可能发生，撞死就撞死了，连钱都不用赔。
但现在，一旦被人告到秦军那了，贵族就完蛋了。
“这不是法治。”
晚上回来，他对着老爹说：“这是军管，齐地官员只是因为害怕而收敛，与为官是否合格无关。”
“所以呢？”董安反问道。
“这样的社会是不长久的，是畸形的！”
董翳说：“爹，如果以后这些齐地官员都被换了，换成我秦国的官员了，可谁能保证我国官员内就没有祸害了呢？现在给齐地百姓如此清明的环境，那以后但凡有点事，都会放大他们对秦国的不好印象。”
事情都是要对比的。
见过真正的清正廉洁，就很难再接受灰暗了。
董安看着他，略带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能看到这一点，很好。”
“但你的热血，太天真了。”
……
“大王，有研究员病倒了。”
王宫。
听到李由的汇报，嬴政有些奇怪：“因为什么？”
“蒸汽机项目，橡胶密封圈的研制进度太慢，研究员焦急之下……”李由苦笑了一下：“大王，现在只有一人身体病倒，可心里病倒的恐怕远不止一人啊！”
嬴政看着李由写的汇报内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科学院最近一个成功的项目，是去年年底新研究出来的一种硬度更高的水泥。
自那之后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科学院还是一个项目都没完成。
他知道，这就是李缘说过的瓶颈，这才是一个没有开挂的秦国正常该有的科研速度，大半年都未必能出一个成果。
在此之前，那些研究成果只是在李缘给他们指出来的路上往外横移了几步，并没有走出新路。
“研究员们有压力了是吗？”嬴政想到了这一点。
“是的。”
“这个马拉货车项目是什么意思？”嬴政指着李由在报告中写的一个项目。
“由蒸汽机研制小组提出，他们根据国师曾提起过的火车，自主进行实验，发现若货箱重量合适，可以用马匹充当动力，运输效率会提高五倍。”李由叹了口气：“但他们不愿意把这个提交上来，这还是臣偷听到的。”
“为什么？”
“资源耗费太多了。”李由说：“蒸汽机研制本就耗费了科学院最多的资源，但现在还是没办法充当动力，如果再改用马车，他们认为这是在倒退，且是一种对他们成果的否认。”
嬴政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希望寡人出面？”
“大王！”
李由严肃且真诚的说道：“臣觉得此项目于国有利，对科学发展也有利，研究员们只是有些拉不下脸而已。”
“国师所言的火车未来一定是发展重点，现在建设一些基础设施，将来也能用得上的。”
嬴政没说话。
他想起了历史上确实有过‘马拉火车’的事，那是一种荒诞的发展。
可李由不知道那些。
科学院的研究员们也不知道那些。
他们也不是那些无法接受新事物的清末顽固派，只是确实没研发出蒸汽机车而已。
“你先去吧，让寡人思考一个晚上。”嬴政说。
实际上，他是想等晚上李缘回来后再跟他讨论一下。
……
“别问我，我不知道。”
李缘的话差点没把嬴政气到。
“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李缘说：“历史上的蒸汽火车发展，是先有蒸汽机后，才有人试图把蒸汽机用于货物牵引发展上的；但现在的秦国是反过来的，蒸汽机是有了，还能带动石磨，但蒸汽机车还没有，可人们已经开始想能否利用他了。”
“我给大秦开了个挂，让他们的思维能看到未来一角。”
“但大秦的脚步还是要一步步走，还没跨到目光看到的那里。”
“这就是现在的困境。”
“所以你问我马拉火车能不能行……”李缘摇了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以试试。”
“为什么？”嬴政问道。
“多试一下总没有错的，我可以让大秦不走弯路，但一步步走你们还是要走的，至于这一脚下去是平地还是泥沼，这很重要吗？你难道会因为那有点泥沼就不走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轻巧。”
“可一条铁路需要多少钢材、石材、人力你知道吗？这万一没起到一定作用……”
李缘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变了。”
“以前你从不会考虑万一失败怎么办的。”
嬴政微笑着，那笑容有点皮笑肉不笑：“要不你来当个家试试？去财部看看那些报表，去廷会看看各郡的消耗，再看看国库和矿部的报告？”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李缘没来之前，嬴政确实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李缘来了后，这几年的花销是之前秦国数十年花销的总和。
得亏科学院搞的东西开商路能赚钱，不然秦国早破产了。
李缘有些尴尬。
但这也没办法，秦国还是能撑下去的。
“我还是觉得可以试试。”
李缘说：“脚上沾了泥，总比连步子都不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