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麻药到清醒这段时间，会有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的一个阶段。
他们大多已经能动，能睁眼，甚至好像能够听懂的你在说什么，只是最后这些话在他们脑海里转换成什么就不得知了。
想明白过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于泽有些好奇地趴到姜尧枕边，打量起他的表情状态。
这是不是就跟喝醉酒一样？
或者，是跟吃了能看见小精灵的毒蘑菇一样？
于泽伸手在姜尧眼前晃了晃，发现他能感知到，并歪开脑袋。
说：“于泽，别把我脑袋埋在你的球服里，我看不见了。”
于泽轻笑一声，点了点他的鼻尖。
“这事我从来没干过，你把谁做的事复制到我身上了。”
平时的姜尧固然面面俱到，但胡说八道的姜尧明显更好玩。
于泽玩心大发，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并且拿出手机录像。
“于泽是谁？”
姜尧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
“一个孩子，出生就断奶了，长得很漂亮，在电视剧里是主角，他很火的，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他，但是他卖货卖不出去，所以去打篮球才能有出路。”
于泽皱了皱鼻子。
“你说得对，打篮球才有出路，不过当明星能被很多人看见，那个应该赚得多吧？出路更好一点。”
姜尧又叫：“于泽！”
于泽撑着下巴点头：“嗯嗯，我在这里，你老喊我大名干什么，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叫了？”
姜尧没办法精准回答他，继续叽里呱啦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于泽叹气，猜测他这是把“于泽”两个字当句号使了。
“期末成绩闭眼过，信徒宁愿张扬吃素一个星期，只求科科不挂。”
姜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格外虔诚地躺平祈祷。
于泽只觉得好笑，这是期末的时候被哪个老师卡过吗，执念这么深？
他磨蹭着手腕上的红绳，忽然随口问道：“尧哥，你喜欢于泽，还是喜欢鲤鲤？”
姜尧又大喊一声：“于泽！”
于泽百无聊赖地打开红绳的结扣，又镶回去，打开，又镶回。
“你喜欢于泽，那于鲤鲤生气了怎么办。”
但姜尧的声音忽然放得很轻，很软，先前那一声于泽，似乎是为了隔断开两个他觉得不同的话题。
“于鲤鲤……”和别人叫法不太一样的小名在他的唇舌滚了一圈。
于泽眨眨眼，反应过来之前那个不是回答，这个才是。
这没意义的问题，于泽不明白他为什么回答是于鲤鲤。
可不是于鲤鲤，他或许也会说是于泽，那是另一个奇奇怪怪的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身是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根据，没逻辑，于泽却居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于是又问：“为什么喜欢于鲤鲤，你这样说于泽会伤心的。”
他也觉得自己好笑，自己居然在这儿欺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姜尧这次沉默了很久，他不再像刚才一样“兴致勃勃”讲废话，目光从天花板慢慢挪到一旁的于泽身上。
这是清醒了吗？
于泽轻声唤他：“阿尧。”
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陌生的感觉涌上整个脊骨，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
“阿尧。”
分不清到底是在叫姜尧，还是在念给自己听。
很奇怪，从队长，到师哥，到队友，到互相说爱，这会儿于泽居然从一个称呼里感受不了更多的亲呢。
姜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傻傻地看着他，意识似乎是比刚刚正常了许多。
但很快，于泽发现一行眼泪，顺着姜尧的眼角迅速滑了出来。
“……鲤鲤，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不明所以，于泽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震惊于姜尧把自己哭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他的嘴向下瘪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明显也不是姜尧的本体，但于泽明显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是哪儿疼吗？”
“对不起于鲤鲤。”
姜尧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于泽庆幸此刻张扬他们已经不在了，不然让他们看见，姜尧醒来怕是要第一时间灭他们的口。
“不对，不应该的，我恨禾羽，我讨厌我自己。”
姜尧捧着自己的脸，哭得稀里哗啦。
于泽拉住他的手，安抚道：“别哭，到底怎么了？你有伤别动作太大！”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手臂上的纱布浸出血液。
姜尧像是在躲避什么：“鲤鲤是个omega，不能跟我待在一起，快走，不要管我，藏得好好的，不要暴露。”
“你回来后都不笑了，我好害怕，你不要来帮我，我会对你做不好的事，你藏好好不好，别来开我的门。”
于泽脸色僵住，眼底闪过复杂。
姜尧摇着头，眼泪还在淌，他哽咽起来：“信息素太多了，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你是omega，我是想和你慢慢来的，但还是惹你生气了。”
“鲤鲤……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那次下药的事过去之后，虽然他们当时已经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但后来姜尧的确没有再向他提起过，原来他心里一直觉得愧疚。
不知道这是今晚第几次叹气，于泽伸手帮不安地姜尧抚开额前杂乱的发丝。
闷闷道：“怎么能怪你呢，药是禾羽下的，他背后是苏贤海和于麟，而暴露在已经崩溃的你面前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才是那个从始至终被安排的人啊。”
于泽侧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拍着姜尧的肩膀，此刻作为Alpha的姜尧反而显得弱小了些。
“我想你快点成长，又不想你快点成长。接下来咱们一起好好打全国赛，这纯粹的日子本来就不会在我们的人生中占据太多位置。”
“阿尧，别再对我太好了，让我的内心少些愧疚和煎熬吧。”
一门之隔的医院走廊，赵佳明背靠在墙边，后脑勺轻轻磕在冰凉的白墙上，可他身后那块墙壁，已经被体温捂得有些温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