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日野急了,咬了咬牙,看向我,“你也别装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也平静地看着他,这个天真的弟弟,他,不属于我们的恩怨,我也不想他的世界在今晚崩塌。
日野见我不语,开始在我和阮玲香之间来回看,然后又是愤懑地笑出,连连摇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谁都不想告诉我,当我傻子是吧!”
他拿起酒壶,开始气恼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你母亲没有做对不起你父王的事。”我淡淡开口。
阮玲香微微垂眸,始终不语。
日野朝我看来。
我平静地看着他:“当年你母亲与皇上暗生情愫,但皇上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已为皇上择后,故而视你母亲为眼中钉,还欲杀之。”
日野惊讶了,眼神再次凌乱,神情也再次复杂,他纠结又懊悔地看向阮玲香:“母亲,你为什么不愿告诉我这些?在我们西图国,从来不介意女人之前是否有爱侣。”
阮玲香的脸上黯然神伤,似是当年之事,她已不想多言。
“因为往日之事,不想回首。”我替阮玲香解释。
阮玲香看向我的同时,日野也看向了我。
我继续说道:“太后强行拆散了你母亲与皇上,并将她嫁于你的父王,那时,他们都不知你母亲已有……”我转脸看向阮玲香,顿了顿,说出口,“身孕。”
阮玲香的目光颤动了一下,恢复了平静,开始深深注视我。
她清楚,我从这里,给她“圆谎”。
真相不利于大朝颜面,也不利于阮玲香在日野心中的形象,更会影响日野继承王位。
日野的二伯显然是狼子野心,两相比较,还是日野更适合做大朝邻邦之王。
我淡然地收回目光,再次看日野:“所以,你母亲唯一做错的,就是在遇到你父王之前,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日野羞愧地低下头:“母亲,对不起,孩儿不孝,不知母亲当年之苦。”
阮玲香静了一会儿,拿起了酒杯:“王儿没有任何错,是母亲当年做错了很多事,因果自受。”她朝我看来,“当年我怀着孩儿,一路艰辛自不必说,若没有孟御医,我只怕已经死在了路上……”
日野立刻变得揪心与心痛,他愧疚地到自己母亲身边,难过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玲香转脸看向日野,目露慈爱与温柔:“我爱上了你的父王,越是爱一个人,越不想伤害他,他知道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并不介意,但我若是生了那男人的孩子,在西图依然另当别论,所以,我不敢告诉他这个真相……”
日野朝我看来,我一脸冷淡。
我帮的是祁箴,是日野,是两国之和,不是,阮玲香。
“你二伯打探到了这个秘密,想以我对王室不忠来剥夺你的王位继承权,我怎能让他如意?”阮玲香继续说着,眸光也开始发狠,“我也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若是他找到了当年那个孩子,我便自缢,只要我死了,他也一样死无对证!”
阮玲香微微咬牙,似乎这真是她的打算。
日野惊讶地看着阮玲香。
我拿起酒杯,饮下,有点苦,是陆芸的泪,有点咸,是陆芸全家的血。
“所以,我也很对不起那个孩子……”阮玲香朝我看来,“芸儿……”
“我不是。”我抬脸直直看向阮玲香。
阮玲香微微怔住了神情。
日野倒是率直地朝我走来,半蹲在了我的面前:“姐,以后,你就是我姐!母亲的过错,我身为她的孩儿,愿为她承担!因为她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我!姐,你有什么要求,我全答应!我想补偿你!”
日野发誓地捶向自己胸口。
我看着他眼中真挚的目光,我知道,他很真诚。
我看看他,再看看阮玲香,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了白日闭门之后的审案记录,放到了阮玲香的桌席上:“陆芸已死,所有的事也在今天有所了结,大朝和西图都是大国,两国交好才能给两国带来盛世,才能成就两位新王。”
日野再次激动起来,看着那叠笔录,听着我说的话,感动又愧疚。
阮玲香看着那叠笔录,自嘲一笑,她看向日野:“王儿,我想与狄姑娘私下里说些话。”
日野没有再纠结于此,而是跪到阮玲香面前,执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眉心。
然后,他才转身离开。
营帐里,只剩下我与阮玲香。
她也没有看着我,而是忽然无神地看着前方:“没想到,最终……我活成了她的模样……”
我沉默着,拿起了酒杯,慢慢饮落。
“我甚至开始理解……她当年为何会那么恨我,如此对我……因为换作今日之我,我也会做出与她相同的决定……”
我放落酒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颜色微红,激起了我点点回忆,那被血水染成淡粉色的河水,在我身边飘荡。
我捏紧了酒杯,恨意还是随着酒劲开始涌入我的血脉。
“身为储君之母……身边……只有敌人……一日都不得安心……”
她说得身心疲惫,我却不想再听。
我扔下酒杯豁然起身,她朝我看来,我满是愤恨地看着被我洒落的酒液:“因为大局,孟御医的孙子选择不向太后报仇……”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阮玲香的眼中,也露出了惊讶。
“为了大局……我也无法替养父养母,还有那晚被杀的所有人讨回真正的公道……”
我含泪看向阮玲香,她不由起身,朝我伸出手。
“我们从来不是母女,希望你能为两国的长久和平,就当是为了你的王儿日野,让所有因果在今天了结!”
阮玲香看着我,眼中也慢慢溢出了泪,她垂下了手,慢慢坐回原位,再次失神:“我和她,都是自私的母亲……”
我转身擦了擦眼泪,她和她,都不配!
我大步走出营帐,抬脸深深吸入大漠之风,风吹在我的泪痕上,像是一把利刃划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