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信息大厅。
总指挥紧紧握住澹明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澹明先生，感谢你的支援。”
澹明笑道：“领导好，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总指挥微微一愣，笑意又多了几分：“是是是。”
“情况紧急，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比你年长，就稍微失礼，直呼你澹明吧。”总指挥笑意敛去，沉声道：“刚刚你已经去过现场，这【蜃楼】到底是什么来源，有没有什么想法？”
澹明望向信息大屏：“前线的两位技术人员应该也把推论给了您吧。”
“你是说...”总指挥眉头一扬：“真的是妖？”
澹明点点头。
总指挥和政委等一众高层顿时面露诧异。
虽然这些年跟着特别防御处一起处理了不少异常事件，但主要还是应对来自异世界的入侵，听到这次事故的主角是妖，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儿时的传说故事竟是真的。
这个世界，还真有妖族的存在。
“那又是什么种类，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不愧是总指挥，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便把注意力回到正事上，神色严肃：“会是敌人么？”
澹明摇摇头：“从散发的灵力来看不像，否则攻击手段不会这么散乱，至于种族，我只是大概有个想法，但要验证是不是，还是得求证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
“来了。”澹明转过身，抬眼望向门口。
只见几名科技局和转运司成员快步朝着众人走来。
一半身穿现代服饰，一半却是峨冠博带。
一半敬礼，一半行拱手礼。
明明有些怪异，但却又异常和谐。
“首长，根据澹明先生提供的一些参考方向，我们大概清楚了这次【蜃楼】的来源。”白泽五组组长晋天明说道。
“是妖，澹明已经跟我说了。”总指挥打断晋天明的话，继续问道：“请问是什么种族，有什么技能，【蜃楼】会造成什么危害，我们该如何处置？”
时间紧急，将军直接四连问。
晋天明顿了顿，看了一眼澹明，便说道：“经过转运司和我们科技局资料对比，我们认为【蜃楼】的幕后掌控者应该是一只种族名为【掖幽】的妖貘。”
“【掖幽】？”一众高层眉头微皱。
相比家喻户晓的狐妖、蛇妖、虎妖，这个妖族的名字倒是第一次听。
晋天明点点头：“【掖幽】妖貘，是妖界一种以食梦与造梦为生的妖兽，天性和善纯厚，与世无争，上古年间开始便与人族交好，频繁出现在人界。“
“但在始皇帝统一六国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妖獏的身影就渐渐消失在人界，往后基本没有记录，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科技局和转运司在第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因为实在太过罕见，连预阁都没存下什么资料。”
“而所谓的【蜃楼】，应该就是这【掖幽】妖貘的造梦法术，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总指挥眉头一凝。
晋天明点点头：“古籍记载，因为性格原因，掖幽一族的妖兽不会轻易动用造梦法术，甚至很多貘兽终其一生都没有使用过一次造梦术，相比造梦，天性没有争斗心的它们更喜欢食梦。”
“食梦？”政委忍不住问道：“是我想的那个【食梦】？”
“是的。”
“它们吞噬梦境，会对被吞噬者造成什么影响么？”政委免不了有些担心。
晋天明摇摇头：“天下万物进食有喜好，它们自然也不例外，相比于好梦，它们更喜食噩梦，对于万千生灵来说，能睡个安稳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得感谢它们。”
“原来如此。”政委恍然，也放下了心：“那这确实是善妖啊。”
“相比这个问题，我更关注的是【蜃楼】本身，按你现在的说法，所以这只是一个梦境对么。”总指挥看着晋天明问道：“那被【蜃楼】困住的那些队员，是不是因为陷入沉睡，所以才联系不上？”
晋天明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只要派人进去，把他们带离【蜃楼】，他们就会苏醒？”总指挥继续问道。
这很关键。
晋天明沉默了一下，道：“理论上来说，他们的灵魂和意识都在【蜃楼】，只把躯体带出来，不一定能醒来，而且，即便可以，操作起来也有困难。”
“为什么？”
“貘兽天生不擅打斗，但也会有天敌，而抵御天敌的技能就是【造梦】。”晋天明再次提醒众人，这是个造梦法术。
听到这话，总指挥和政委相视一眼，忽然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晋天明继续道：“根据古籍记载，【掖幽】的造梦技能名为【华胥】，意为在梦里轮回，在世为人。”
“一旦施展，不论是谁，只要踏入【华胥】就会昏死过去，继而意识坠入梦境，在貘兽建造的世界重活。”
“而中了【华胥】之人，是无法强行唤醒，只有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情况下，才有机会醒过来。”
听到这话，两位军方大佬眉头不约而同皱起。
只要进入就会昏迷么。
看出了两位首长所想，晋天明继续道：“如果只是这样，【华胥】还不足以让敌人忌惮。”
“这个法术危险的地方在于，入梦之人一旦在梦中受伤，那受伤的部位就会反射到现实躯体，除非能梦里康复，不然日后即便醒来，该受伤部位的机能也会在现实世界中失去。”
几名高层闻言顿时悚然，倒是澹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晋天明眉头微皱，轻声道：“最可怕的是，入梦者一旦在梦中死亡，宿体也会跟着死亡，再也不可能苏醒。”
“而天生万物，稍有灵性都会做梦，所以虽然貘兽和善，本体没什么战斗力，但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毕竟即便你能在现实中打败獏兽，可你并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做梦，惹上了【掖幽】一族，不是什么好消息。”
“基本就是这个情况。”晋天明说道：“作为【掖幽】的保命绝技，我认为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总指挥闻言缓缓出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按你这么说，那这只【掖幽】不应该主动侵犯人类才对，即便有人招惹了它，它也不至于这么大规模布置【华胥】，你前面说它肆无忌惮…怎么会这样？”
“我猜...”一直思索没出声的澹明忽然开口：“是因为它自己也快不行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脸不解。
“我在前线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蜃楼】，如我先前所说一样，它散溢出来的灵力非常杂乱，而【蜃楼】范围也不稳。”
“我说的不稳，并非除了大家看到的无序外扩，其实还有主动收缩。”
听到这话，晋天明眉头一皱。
“诸位领导没有听错，宿主在极力压制着【蜃楼】范围。”澹明望向众人，直言道：“不然，按刚刚爆发的能量强度来看，昨夜那一次应该就能瞬间吞噬包括我们所在的指挥中心范围内一切生灵。”
“既要释放，又要压制。”总指挥望向澹明，道：“这很矛盾。”
“我想，问题应该出自在宿主身上，大胆推测一下，【华胥】的释放并非这只妖獏所愿，而释放之后，它也在极力控制，只是控制不了，才导致【华胥】暴走。”澹明说道：“哪怕是刚刚那一次爆发，其实它自己也在想办法压制，只是作用确实不大，如果没有科技局和转运司在，【蜃楼】的范围会继续扩大。”
“按这个推测走，那一切就解释得通，它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因为遭受到了什么变故，让它失去了对【蜃楼】的控制。”
“可即便这样，它也没有放弃压制....它应该是一只好【掖幽】。”
听到这话，一众高层忽然有些沉默。
战场上，最害怕遇到什么？
不是强大的敌人，也不是极致的恶。
而是好人因为某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给现有秩序造成了破坏，哪怕本意并非如此，也需要将他视作敌人去对待。
这对交战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克服的心理负担。
片刻后，总指挥轻轻吐了口气，严肃道：“不管这只妖獏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伤害被迫变成这样，但造成的影响已经是事实，我们首要目标是解除【蜃楼】救出被困人员，其次才是帮助它。”
“一切的前提，必须是保证被困人员的整个草原的安危。”
说到这，他望向晋天明：“白泽小组和转运司有没有什么处理办法？”
晋天明望向一旁的玉垒，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迟疑了片刻，他直言道：“有两个办法。”
“第一，组织精锐进入【蜃楼】，以身入梦，想办法保持清醒的同时唤醒其他被困人员，最后再想办法处理这只貘兽，但难度会非常大，即便是内御直的几位指挥使出手也不一定稳，毕竟这不是普通比拼修为，稍有不慎，会让处置小组也跟着折进去，甚至会将危害扩大化。”
“而我们顶多也只能保证12个小时内【蜃楼】不会再扩张，时间不多。”
“第二，锁定那只【掖幽】所在，直接击杀，实际上，我们已经锁定了它藏身处，就在距离地面百米深处的地堡，按照澹明先生的说法，它现在的状态应该不太好，如果使用导弹攻击，我们成功机率会很大，【蜃楼】会直接消失。”
“只是....”晋天明犹豫了下，道：“一旦击杀那只【掖幽】，被困的队员们即便没有被导弹波及到，也很大概率不会醒过来....”
说到这，他低声道：“时间实在太少，如果这【掖幽】是正常可交流状态，哪怕是它故意为之，只要我们多给几天时间，我们应该也能找到破解办法。”
听到这话，整个信息大厅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从目前情况来看，相比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显然是最优解，也是最快可以平息这一次事件的处置手段。
但是，就要牺牲那些被困人员。
还有那只【掖幽】。
该如何抉择，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望向总指挥。
总指挥沉吟片刻，望向澹明，目光炯炯：“如果我选第一个，你会怎么处理？”
“不用组织精锐，我一人入梦就行。”澹明毫不迟疑，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掖幽】，也是第一次接触【华胥】，但巧了了不是，我这人生平几乎不做梦，所以一旦做梦，我可以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你有几成把握？”总指挥问道。
“五十五十，但总得试试，实在不行，再行第二步。”澹明手一摊：“还没到最后，能大团圆就大团圆。”
“而且，即便梦里唤不醒他们，我也有把握把所有人带出来，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办法让他们苏醒。”
总指挥闻言点点头，默想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望向众人，神情严肃：“原则上，我们还有超过一天的时间，所以不到最后，不对那只妖獏做击杀处理，要尽量顾全双方。”
“在这里，我必须要强调一点，也要跟所有战士说清楚，尤其是那些自己队员被困，请战心切的。”
“下这个命令并非妇人之仁，而是考虑到这是自千年前至今，我们神州，不，应该说人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再次与妖族接触，影响不可谓不深，做决策必须要慎重再慎重。”
“如果这只【掖幽】天性恶坏，故意使出【华胥】残害人族，那杀了就杀了，哪怕日后惹上整个【掖幽】也无妨，军人保家卫国，无非马革裹尸，如果瞻前顾后，怎么对得起老百姓。”
“但既然造成这个结果并非是这只【掖幽】故意为之，那自然就不能一言不合击杀。”
“能救，就一起救！”
“明白！”
“至于行动人员。”将军望向一旁的澹明，沉声道：“就拜托你了。”
澹明点点头：“自当竭力而为，何况那里还有我的好友在。”
“需要准备什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那就...”澹明看了看时间，眼眸一丝光芒掠过，笑道：“先吃饭吧。”
“？？？”
“吃饱点，容易犯困，可能好做梦。”澹明打了个哈哈：“中午着急从穗城过来，还没吃饭。”
于是乎，
沉默几秒后，
一旁政委眨了眨眼，试探道：“...那就...通知炊事班？”
不知怎么的，气氛比澹明出现之前，要稍微轻松了几分。
不是，这鼎鼎大名的澹明情绪价值提供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