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正烈,长安城内的兵部内气氛紧张。
元载刚刚在陈希烈的“配合”下,正式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此刻正与几名心腹将领聚精会神地商讨城防细节。
突然,一名传令兵像被火燎了屁股似的,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兵部大堂。
他满脸烟灰,衣服也被烧焦了好几处,声音嘶哑得仿佛被火烤过一般:“报——!大、大人!不好了!永丰仓!有人冲击永丰仓!起……起火了!”
这一声喊,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元载和他的心腹们都呆若木鸡。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城楼上的郭千里也接到了同样的急报!
他猛地转身,望向西北方向——果然,一股粗大的、不祥的黑烟柱正滚滚升腾,直插云霄!
那位置,正是储存着长安守军命脉——军粮饷银的永丰仓!
“贼子好胆!”郭千里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他的须发都因为愤怒而根根竖起,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
他毫不犹豫地立刻点起一队精锐骑兵,厉声下令:“周副将!带五百骑,火速驰援永丰仓!格杀冲击者!务必保住粮仓!快去!”
周副将领命后,率领着五百精骑如旋风般疾驰而去。
马蹄声响彻长街,溅起一路烟尘。
当郭千里的骑兵赶到时,永丰仓外围已经是一片狼藉。
原本坚固的仓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四周的木栅栏也被推倒了好几处,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和被烧焦的粮草。
原本守卫仓门的士兵们正与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粮仓的一角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这些来袭者人数不算多,只有数十人,但个个身手矫健,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显然并非普通的暴民或者盗匪。
“杀!”郭千里的副将怒发冲冠,发出一声怒吼,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身后的骑兵们如同一股钢铁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战团。
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犹如给这场战斗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扭转了战局。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犹如猛虎下山,他们的冲击力极其惊人,手中的刀剑闪烁着寒光,所过之处,黑衣人们纷纷惨叫着倒下,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火势也在士兵们和附近征调的民夫们的奋力扑救下逐渐得到控制。
他们用桶提水、用铲子挖土,甚至有人直接用衣服扑打火焰,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大火终于被扑灭。
经过一场激烈的鏖战,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黑衣人的尸体,还有七八个身受重伤的黑衣人被活捉。
这些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很快就供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原来他们并不是趁火打劫的普通盗匪,而是叛军安庆绪和高尚派出的一支精锐奸细小队!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破坏长安的粮储,制造更大的混乱,为即将到来的攻城战铺平道路!
郭千里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城外叛军可能来袭的方向。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就在不久前,城内的永丰仓刚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尽管火势已经被扑灭,但那滚滚的黑烟依然在城墙上空盘旋,仿佛是对这座城市的一种嘲讽。
郭千里狠狠地一拳砸在城垛上,心中暗骂道:“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来得还真是快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带着一丝不甘和决绝。
深吸一口气,郭千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身对城头将士喊道:“传令各门!加强戒备!巡逻队增加一倍!宵禁提前!告诉弟兄们,真正的硬仗,马上就要来了!想活命,想保住长安城里的家小,就给老子把眼睛瞪圆了,把刀磨快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
士兵们纷纷挺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齐声应道:“是!”
长安城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被巨大恐慌笼罩的牢笼。
人们在血腥的镇压和叛军奸细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
街道上空荡荡的,行人寥寥无几,他们面色苍白,神色惊恐,仿佛随时都会有灾难降临。
店铺大多紧闭着大门,只有零星几家食肆还勉强开着门,但也是门可罗雀,生意冷清。
那紧闭的门窗,似乎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不安和恐惧。
暮春的细雨如烟似雾,轻轻地洒落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给这座原本就充满阴霾的城市更增添了几分凄凉和哀伤。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混合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压抑的气氛如同一层厚重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感到窒息和沉闷。
在西市的一间尚在营业的茶楼二楼,几个读书人围坐在一张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天工快报》特刊周围,他们的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但其中的激动与期盼之情却难以掩饰。
“快看!立节郡王裴郡王……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啊!”一个身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士子突然指着报纸,声音略微颤抖地喊道。
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报纸,仿佛生怕这令人振奋的消息会从眼前溜走。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报纸上的那则消息。
只见上面用醒目的字体报道了立节郡王裴徽率领军队大败叛军主力的壮举,并且正在星夜兼程地驰援长安。
“有救了,长安有救了!”年轻士子的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抑制的兴奋,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旁边一个年长些、留着山羊胡的儒生缓缓捻着胡须,点头表示赞同。
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说道:“裴郡王用兵如神,其谋略之高深,实非我等所能揣测。昔日在叛军后方时,他就多次以少胜多,威震西域。此次回援长安,必定能够力挽狂澜,确保我长安万无一失!”
“是啊,是啊!”另一个微胖的士子赶忙随声附和,同时还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有些担心被旁人听到。
然后,他把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说道:“而且,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那个传言……”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快速地扫过周围的同伴们,像是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众人先是一愣,显然都被他这欲言又止的态度给吊起了胃口。
紧接着,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猜到了这个传言的大致内容。
山羊胡儒生见状,轻咳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低声问道:“兄台是说……裴郡王的身世?那位……与虢国夫人……?”
他的话语虽然说得很隐晦,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微胖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贴着众人的耳朵才能听清:“正是!‘天家血脉,龙子临危’,这可是坊间都传遍了的事情啊!”
“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解释裴郡王如此年轻就如此英武神勇,而且深得众人的敬仰和拥戴呢?”
‘还有,又怎么能解释圣人……咳咳……”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有这层隐秘的关系,以裴徽的年龄和出身,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立下如此赫赫战功,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呢?
《天工快报》用近乎神话的笔触,将裴徽的胜利渲染得淋漓尽致:收复中原、河北失地的过程,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势不可挡,叛军在他的面前望风披靡,毫无还手之力。
在“皇子”传言早已深入人心的背景下,这期特刊犹如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上浇了一桶热油,瞬间点燃了城中百万百姓几乎绝望的心。
人们奔走相告,兴奋异常,仿佛看到了能够守住长安城的希望。
“战神!裴郡王当真是我大唐的护国战神啊!”年轻士子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尽管叛军的阴影仍在城外徘徊,尽管出城的道路被郭千里堵死得如同铁桶一般,但裴徽这个名字,此刻却成了长安城唯一的、也是最耀眼的光明和希望。
雨水顺着冰冷的青石城墙缓缓流淌,在墙根处汇聚成暗红色的细流。
那暗红色,是鲜血染成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城门前,气氛肃杀如铁。
金吾卫士兵们甲胄鲜明,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地盯着前方,手中的长矛如林,严密地封锁着城门,没有丝毫的松懈。
郭千里,这位被裴徽提前安排好的长安城临时守将,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铁塔一般,稳稳地矗立在城门洞的阴影之中。
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地洒落,打湿了他身上的铠甲,水珠顺着冰冷的铁片缓缓滑落,然而他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前方——只见一队衣着华丽的家丁护院,正簇拥着几个身着紫、绯官袍的勋贵,气势汹汹地试图强行冲击关卡。
“让开!本官有要事出城!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为首的那名紫袍勋贵,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扭曲不堪,他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唾沫横飞地对着拦路的金吾卫大声呵斥。
面对这阵仗,郭千里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有在他眼底深处,微微掠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动作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无尽的威严。
当他的右手完全抬起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虽然音量并不高,但却如同闷雷一般,在雨幕中滚滚而过,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给——我——拿——下!”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如虎啸山林般的应答声骤然响起:“喏!”
早已蓄势待发的金吾卫们,就像一群饥饿的猛虎,看到猎物后毫不犹豫地猛扑上去。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凶猛,刀鞘和枪杆如同雨点般无情地砸向那些试图反抗的家丁们。
一时间,惨叫声、呵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场面。
“郭千里!你好大的狗胆!本官乃……”那名紫袍勋贵眼见自己的家丁瞬间就被制服,心中又惊又怒,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指着郭千里,色厉内荏地破口大骂起来,企图用自己的官威来震慑对方。
然而,郭千里根本不为所动,他的眼中寒光暴涨,仿佛一座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反手从身旁的亲兵手中接过一张硬弓,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紧接着,他迅速搭箭、开弓、瞄准,一气呵成!
弓弦在他强大的力量拉扯下,被拉成了一轮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这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死亡的前奏。
“咻——!”随着郭千里的松手,利箭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出,撕裂了雨幕,带着凄厉的尖啸声,直直地朝着那名紫袍勋贵飞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利箭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名紫袍勋贵仍在叫嚣的咽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后便是死亡的灰败。
紫袍勋贵双手紧紧捂住不断喷溅出滚烫血液的脖子,身体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晃晃,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一时间,城门前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里,只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伤者痛苦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那些试图闯关的勋贵随从,还是在一旁围观的百姓,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人不寒而栗。
郭千里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弓箭缓缓放下,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把他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上示众!再有谁敢擅闯此地,不论其身份地位如何,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两名金吾卫如鬼魅一般迅速上前,他们的动作冷酷而高效。
只见其中一人手持利刃,毫不犹豫地割下了那名紫袍勋贵尚在抽搐的头颅,然后将其用长矛高高挑起,悬挂在城门旁早已准备好的木桩之上。
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木桩流淌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城墙的青砖上,溅起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在这阴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颗头颅瞪大了双眼,怒目圆睁,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这残酷的一幕,又仿佛是在警告所有心存侥幸的人,不要轻易挑战郭千里的权威。
这血腥残酷的一幕,仿佛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无情地浇灭了长安城内原本熊熊燃烧的骚动火焰。
勋贵们、高官们、豪强们被吓得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挑战郭千里的铁腕统治。
百姓们心中的恐慌虽然并未完全消散,但在郭千里的冷酷镇压和裴徽即将到来的希望之间,他们暂时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人们将所有的期盼都集中在了那个被称为“天降神兵”的皇子身上,仿佛他就是拯救这座城市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唯一希望。
然而,郭千里的铁血手腕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在丁娘带领的不良府的配合下,在元载的出谋划策下,他就像一个精准的猎手,毫不留情地利用“勾结叛军”的罪名,以雷霆万钧之势镇压了几批企图趁乱出逃或浑水摸鱼的顽固勋贵和高门大户。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郭千里对那些与裴徽素有宿怨的家族更是毫不手软,将他们彻底连根拔起,满门抄斩。
一时间,长安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郭千里用鲜血和恐惧,暂时维系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的秩序。
他的每一个行动都像是在替那位尚未抵达的“救星”扫清潜在的障碍,为他的到来铺平道路,同时又通过抄家获得了大量粮草和财富,刚好用来给守军将士发放数倍军饷和赏赐,从而提升军心士气。
可谓是一举三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