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瞒多久……
再度躺在病床上的咕噜茫然地看着医院苍白的天花板，感受着药水顺着输液管流进身体里的冰凉触感，却仍没有心里那么冷。
所以到底是怎么到这样的地步？
回到学校的几天，同学们都有些热情地过分了。无时无刻的关心总是令他有些茫然无措，但有江越在身边，也能将那些过分的热切挡在外面。
江越只说，这些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回到学校，同学们的正常表现，过一段时间就正常了。
咕噜看向那些同学，总是在他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他们才迅速收回打量着的视线。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也总是随着他的靠近而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真的正常吗？
“别多想，你落下的课程还有很多很多，要是不好好补习的话，过两天的考试你该怎么办啊。”江越用一本书阻挡了咕噜的视线，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嗯……咕噜瞥了一眼江越，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咕噜也只好相信他说的话，不再细想。
但这份安宁也不过是暂时的而已，每当他走在路上，总会察觉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议论着自己什么。
而当他回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江越搭上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咕噜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想多了吧，哪有人这么闲。先吃饭先吃饭……”江越半拖半拽地将咕噜带去了食堂。
刚到饭点的食堂人山人海的，游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渺小得像是一只蚂蚁，只能随着人潮浮沉。
总有些不良少年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而选择一个弱小的对象插队便是他们最容易的选择。
当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少年挤走了站在前面的江越，凹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得意地看着排在后面的一群人。他们嚣张的样子一定觉得自己可帅了吧。
咕噜自然是看不惯他们过分的举动，将江越挡在身后就要上去和他们理论。
但那几个嚣张的家伙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反而是在看到咕噜的一瞬间就极其恶劣地笑了起来。
江越看到他们的表情瞬间有些紧张，连忙拉着咕噜的衣摆想要带他走，但显然那几个家伙的嘴巴更碎。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得了癌的好学生吗。怎么还有工夫来学校浪费时间啊。”
“啊，老大你忘了啊，人家是好学生，就喜欢读书，巴不得死之前都要读书。”
“笑死，读书读死了吧，怎么还没死呢……”
得了什么……好像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吧……
原来，我之前一直头疼就是因为生病了吗……
身后的江越猛地冲上前去，咕噜刚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结果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
咕噜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发疼了，眼前一片涣散，鼻子底下似乎又有热流涌出。下一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原来不是累了，是要死了啊……
——
“啊，真是气死我了，那几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坏。派蒙我真想把史莱姆凝胶糊他们一脸。”派蒙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
“纳西妲，你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吗是什么吗。”空看着纳西妲问道。
“我寻找一下……虚空里居然真的有记载？”纳西妲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尝试着在虚空里找找资料，却没想到虚空里竟然真的有类似的记载。
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疾病，几乎鲜有治愈的可能性，身体会在痛苦中逐渐衰弱，最终步入死亡。
等到病症越来越严重，他们只能痛苦地躺在床上，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流失。
痛苦，便是这场疾病带给他们唯一的结局。
“嗯，我也有所了解。”沉默了许久的大慈树王抿了抿唇，向他们诉说起自己曾经的听闻。
“我认识这片幻境里的那个人，就在世界树里。我们曾经在世界树里一起，他会给我讲一些我不曾听过的故事。”
“他告诉我，那是一种很痛苦很痛苦的病。”
“我问他，有魔鳞病那么痛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告诉我，所有的病症都不应该以痛苦攀比。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不再有病痛的折磨。”
“或许，这就是他这么说的理由。被病痛折磨过的理由吧。”
——
等咕噜再次醒来，他又回到了这个冰凉的病房。他感觉手脚都是冰冰凉冰凉的，即便是被厚重的被子盖着，心里依旧是一阵凉飕飕的。
他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也就是说，他快要死了？
“你们告诉他了？”
病房外，男人的声音格外地冷。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会告诉他，我们瞒得可好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接到消息也吓了一大跳。”女人的声音满是急切，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的哭声。
“你们最好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刚刚检查的情况，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还有逐渐恶化的趋势。”
“怎么，怎么会这样……”
门外的声音逐渐远去，咕噜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体变得很疲惫，动都不想动，只好蠕动着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
床好硬，被子也硬，一点都没有家里那么舒服。他以后就要一直呆在这里了吗，一直在这里，直到……一直到死？
咕噜浑身一抖，只觉得身体一凉，被自己想到的吓得动弹不得。
“■■，你醒了？”有些疲惫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江越的那张脸上鼻青脸肿的，慌乱地想用口罩去遮掩，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江越有些心虚地搅动着手指，小心地询问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还好吧。”咕噜将脸埋在被子里，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回答道。
“还好就好，还好就好……”江越想上前安慰，但最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用手轻轻捋顺了咕噜杂乱的头发，那些仅仅一夜就完全苍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