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儿只好含糊地应付道:“三姨太,桃花的对象是个踏实肯干的人,不过具体的彩礼之事,还得好好商量,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就在这时,三美带着儿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衣服,肚子已经明显隆起,在这个时代带着身孕嫁人,难免会被人非议,三美神色有些忐忑不安。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桂儿妹妹,你来了。”
桂儿看着三美,心中很是怜惜,走上前轻声安慰道:“三美姐,别担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和庞副官真心相爱,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三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第二天,桂儿早早起身,在沙延骁的带领下便前往大帅的住处探望。
踏入正院,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帅半躺在太师椅上,形容憔悴,与往日威风凛凛的模样大相径庭。
病后的大帅,行动极为不便,只能艰难地挪动身躯,那原本矫健的双腿此刻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最终在侍从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定,走路时一瘸一拐,显得格外吃力。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嘴角微微歪斜,说话时,舌头也不太听使唤,费了好大劲才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桂……儿,你……来……了。”
桂儿恭敬的走上前,向大帅问安,然后将成绩单递到大帅面前。大帅接过成绩单,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看罢,嘴巴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你,你是兄弟姐妹里最会读书的。将来有,有大出息。”
说完,他吩咐侍从取来两块银元,递给桂儿,这在当时可算得上是很大手笔的赏赐了。大帅又看向在场的其他子女,提高了些音量,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都……都要向……桂儿……学习。”
然而,桂儿明显感觉到,在场的其他帅府子女对大帅的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往,他们在大帅面前总是恭敬有加、惧怕不已,可如今却眼神游离,神色敷衍。
大帅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只见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怎……怎的?我……说的话……你们……都……都不听了?想……当年,我……我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谁敢……谁敢不从!现在……现在连你们……也……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帅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着。
这时,夫人小心翼翼地提及大帅要纳新八姨太的事情,轻声委婉地劝说道:“大帅,您看您如今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如先把身体养好,这些事以后再考虑也不迟呀。”
大帅一听,顿时暴跳如雷,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你……你懂什么!我……我这帅府,就……就该人丁兴旺!你……你只给帅府生了一个儿子,就……就再无所出,还……还在这里阻拦我!哪……哪有半点贤良淑德的样子!”
夫人被大帅一顿责骂,眼眶泛红,嘴唇颤抖,却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低下了头,待从大帅房里出来,夫人赶忙用手帕偷偷抹着眼泪。
沙延耀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非常糟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没说什么。
从大帅处出来后,桂儿心情有些沉重。
她来到珍绣坊,坊外街道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珍绣坊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口摆放着几盆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给店铺增添了几分雅致。
珍绣坊生意颇为不错,桂儿去的时候正碰上张掌柜和来卖绣样的绣娘谈论价格,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绣品,有手帕、香囊、屏风等,引得不少顾客驻足挑选。
桂儿走进店内,张掌柜和刘掌柜一眼便瞧见了她,热情地迎了上来。
三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趁没有客人的时候,桂儿压低声音,说起自己在南京帮助建立地下印刷厂的事情。
张掌柜和刘掌柜听了,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赏,张掌柜笑着说道:“桂儿啊,你可真是长大了,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我们真为你感到骄傲!”刘掌柜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桂儿接着拜托张掌柜:“张掌柜,麻烦您天天辛苦告诉我亲哥吴大富,桃花有希望嫁出去了,让他想想办法筹钱给彩礼,看看能筹到多少。”
张掌柜点头应下:“放心吧,桂儿,我一定带到。”
没两天,三美的婚礼便到了。婚礼当天,江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大地上,却并未给这场婚礼增添多少热闹的气氛。由于三姨太和三美不太得宠,婚礼显得格外冷清。帅府里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只是简单布置了一下喜堂。喜堂内的装饰略显简陋,红色的绸缎有些陈旧,勉强营造出一丝喜庆的氛围。
三美穿一件样式普通的红色嫁衣,头上戴着白色的头纱,桂儿知道这是民国最潮流的打扮,虽无华丽的珠宝点缀,但她的脸上依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眼底藏着一丝对即将离开儿子的不舍。她怀中抱着江大帅的儿子,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咿咿呀呀地哭闹着。三姨太在一旁红着眼圈,不停地叮嘱三美:“孩子,到了那边,要好好过日子,别惦记家里,大帅的孙子我会好好照顾的。”三美含泪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会的。只是这孩子……”说着,她抱紧了怀中的儿子,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吉时已到,三美将儿子递给三姨太,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帅府。庞副官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军装,英姿飒爽地等候在门外。看到三美出来,他赶忙下马,扶着三美上了花轿。随着一阵鞭炮声响起,迎亲队伍缓缓离去,只留下三姨太抱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