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多准备准备？明年就考，是不是有些过于仓促了？”卫思齐觉得陈许延有些急了。
“你现在都是举人了，还是多准备准备？”
依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急切才对，难道是因为家里的事？
陈许延放下了书，“明年要是不考，那就只能三年后考了，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乡试考完了还有会试，会试才能去京城，他想尽早去京城看看，也不知道江玄现在怎么样了。他尝试了几次想要联系江玄，但都被主系统给拦截了，看来他们要交集一定得是依托于这个小世界的。
卫思齐苦闷道，“可是你家里遇到了什么难事？要是这样，我想我肯定能帮到你什么，现在我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办起事来都比从前要简单多了。”
这其实也是郑将军的意思，要不然他们家也上不去。
“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开口，我家里那些小妾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找上门来了，我也没见我爹把他们轰走。”所以他这几天在家里也待不住。
郑欢肯定不是一个会卸磨杀驴的人，但他毕竟年事已高了，他爹也是。
万一将来这个重担落在他身上，卫思齐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扛着住。一将功成万骨枯，万一败了，他日后的妻儿又该如何？
人啊，其实最好还是小富为安。
反正他从来没想过要大发财，也不想像他爹期盼的当个多大的官。
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放心吧，我家里没有遇到什么难事，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那你呢？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直接逃了课，你爹给你请的夫子脸色肯定不好看，你还是踏踏实实在家读书吧。”陈许延劝诫道。
卫思齐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他们可不是为了教我来的，他们是为了跟我爹结交，教我根本就不尽心，讲的也是枯燥极了，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考上的举人的。”
不仅枯燥，而且教的还不怎么好。
虽然谢乘山的人品不行，但不得不说同为举人，他高出此人不止一筹。
陈许延抬头看着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差？”
“那不然呢？我怕觉得这人水平比我高不了多少，比起你和那些甲字班的人可就差远了。”卫思齐的脸上有些讥讽。
“你说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己考上的？不会是，舞弊吧？”说完他又鬼鬼祟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
这话可是掉脑袋的，就算是旁人无中生有也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他爹要是知道了也得发老大的火。
朝廷的威严一向都是不能轻易触碰的。
“你说的其实可能性很大。”陈许延评价道。
卫思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也这么想？看来周朝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以郑将军的这种性格，想必朝中那些贪官污吏们早就视他为眼中钉了。”
也不知道郑将军还能在他们这里停留多久。
难怪他爹一直装傻卖痴，有些东西就是不愿意接手，宁愿把这天大的机会让给别人。
也不知道他爹究竟是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吃这么大的亏的，难道是因为突然就良心发现了？
“你也该为你家里考虑一下，看看究竟该如何行事。”陈许延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着住他。
毕竟，他之后会接走陈家人，估计不会再留在厚云城这种随时面临战争的地方。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
卫思齐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要是从前那些富户不走，之后厚云城的粮食岂能轮得到我爹来说？我也不瞒你什么，我爹百般推拒，生怕沾染上这掉脑袋的活。”
“朝廷要是满意了，我们家确实能水涨船高，但盯上我们就家的了就更多了，你看这几年厚云城开粮铺的，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说到底啊，我们赚的这些钱到最后都会成为别人手里的钱。”
“你要是不急着明年考，我爹肯定会请你叫我的，毕竟你现在都是举人了，在我爹眼里那地位可不一般！”
他爹不仅不羡慕从前他们厚云城的那个首富，反而还将其视为了洪水猛兽。
之前他们家都没跟着去送什么东西。
“你看得倒是透彻。”陈许延也没有想到，卫思齐居然能有这个觉悟，倒是有些小瞧他了。
“相机而行吧，毕竟现在情况还不明。”
东边的燕家已经跃跃欲试了，北边的钟天祝亦是。
但论实力肯定还是燕朝闻更强，燕家分支众多，家族发家之初也是周朝刚刚兴起的时候，他们家也曾为周朝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谓是周朝底蕴最深的世家之一，这样的家族，皇室自然是忌惮的，一早就接走了现任家主的一双儿女，放在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但不久前燕家子死于一场跟皇子的矛盾之中，死的很是凄惨。
虽然皇帝百般安抚，赐下了不少钱财，但燕家又怎么能接受？
更何况现在周朝已经陷入了外忧内患之中，朝内外许多人都已经开始心生不满了。
至于钟天祝，此人现在已经自封为将军了，对朝廷的招安他也是爱搭不理的，虽然隔不了多久他就占领一小块地盘，但目前他还算不上朝廷的心腹大患。
在皇帝眼里，只待时机成熟，他们随时都能收回这些地。
再加上，这一小块地方并不是产粮地，常年还是苦寒，自然就更不被人放在心里了。
目前最让皇帝忌惮的，就是燕家了。
“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我爹最是识时务，也还算是有点眼光，最主要的是现在我们家应该如何推了郑将军布置下来的事。”卫思齐不想思考的那么远，但眼下的事确实是难住了他们家。
他又看向了陈许延，“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陈许延笑了笑，“我怕我出的主意，带不来你们家想要的结果。”
卫思齐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放心说吧，多一个人出主意对我们家来说是件好事。”
在他眼里，陈许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出的主意肯定不会是什么馊主意。
“既然你爹不想独自承担责任，那为何不共享这件事带来的好处？”他饶有深意的看向了卫思齐。
卫思齐虽然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但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好的主意共享这份麻烦，“你快仔细说说，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他这脑子，关键时候根本就不够用。
“这很简单，你让你爹成立一个粮商会，不设会长，邀请城中富户或者达官贵人加入其中，最后平分好处不就行了？”陈许延干脆把话捏碎了说出来，要不然他担心卫思齐听不懂。
“你说的对！”卫思齐惊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样就算是事后朝廷真想算账，他们总不可能杀了粮商会的所有人吧？那我爹不也就安全了？还不会因为推拒这件事得罪郑将军。”
“我先走一步，我要回家告诉我爹这件事，明天再来找你！”
卫思齐飞奔而出，只留陈许延在房间里无奈摇头。
——五个月后
“使劲，使劲！”
“快再端一盆热水进来！”
“看到头了，马上就要生了，再使点劲！”
吴月英半抱着吴月婉喂汤，黄依依则是在帮产婆打下手，她生产过三次，已经是很有经验了。
等在屋外的一群人也跟着有些紧张。
“这妇人生产最为不易，当初你娘生你哥的时候也很艰难。”陈顺一脸郁闷的抽着烟。
里屋突然传出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产婆高兴的庆祝。
吴月婉听到话后也泄了气彻底躺下了，“让我看看孩子。”
吴月英将包好的孩子小心放到了她旁边，“看看吧，你生的儿子，多有力气啊。”
......
“哥，我刚出生时也这么丑？”陈渠飞脸上有些震惊。
这刚出生的小舅舅丑成了这样，她奶还夸他长得好看，奶什么时候眼神这么不好使了？
陈渠越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才多大？你得问问大姐，她肯定知道。”
“大姐？”陈渠飞扭过了头。
陈绿珠翻了个白眼，“你们刚出生比小舅舅丑多了，跟个小猴子似的。”
“真的假的？”陈渠飞有些不信。
听到他们讨论的吴月婉笑了笑，“小孩子出生都是这样的，你们出生当然也是一样的，等他再过几个月长开了就好了。”
她笑的很满足，孩子平安无事她就很满足了，要是她现在独自一人还留在仙石郡生产，那时候就真的难说了。
吴月婉原本想的是等肚子慢慢大了，再想办法叫一辆牛车拖她过来，现在看来幸好两个侄子接走了自己，听说仙石郡已经乱象丛生，城中的老百姓日子很不好过。
有不少人拖家带口的来投奔厚云城的亲戚了。
家里的男人都被拉走当兵了，留下来的女人们自然是守不住地，再加上现在粮价越来越高，那些大家族纷纷出手从老弱妇孺手里收走了他们已经种好的地。
大家都怨声载道的，厚云城的百姓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慌得要死。
陈绿珠摸了摸小舅舅的头，“姨奶奶，你要给小弟弟取什么名字？”
吴月婉顿住了，她怀孕的时候王肇文已经离开仙石郡了，再加上两人多年都没有子息，其实已经做好了收养弃婴的准备，倒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该给小孩取一个什么名字。
她问道，“你们的名字是谁帮你们取的？”
陈绿珠笑了笑，“当然是小叔帮我们取的，他说我的名字来自于一首诗，但我现在想不起来这诗是怎么念的了。”
陈渠飞刚准备取笑他，但却被陈渠越一个眼神喝止了。
“那他的名字，也让延儿取吧，延儿学问高，我哥哥当年也只是举人。”吴月婉很快就掩饰住了心里的那点忧伤。
无论文郎能不能回来，她都得带好他们的孩子。
“我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安安吧，安安稳稳，平平安安。”这也是她最希望的。
陈绿珠点头，“安安，这小名真好，他们俩的小名还叫狗剩狗蛋呢，我的小名也不好听，她们都叫我大丫。”
吴月婉慈爱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傻孩子，贱名好养活，他们自然是盼着你们三个平平安安的。”
“你想不想识字？延儿跟我提过，让我带你认字？”
陈绿珠一脸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可以吗？家里只有小叔会教我识字念书，但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青山书院，在家里的时间很少。”
吴月婉感受到了她抓着自己衣服的力气，“当然可以，女孩子读书多见识多才不会被骗，才能够自省自立，这是最为重要的。”
这也是娘生前常念叨的。
她娘出身不凡，当年下嫁给了只是举子的爹，两人琴瑟和鸣，但好景不长，因为娘家里出了事，他们家也跟着倒了霉。
爹的官身不保，虽然娘及时被外祖家从族谱里划出了，但为了避难，两人不得不开始了流亡的生活。
她原本还有一个哥哥，才华斐然，才刚刚弱冠之年就中了举，但死于会试考场之上，等他们寻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抔骨灰了。留给他们家的什么说法都没有，只是说他的死是因为身体不好，没熬住。
但他弟弟的身体明明很好，虽然算不上强健，但是又怎么会孱弱到如此地步。
她爹受不了打击，一晃就去世了，她娘卧床多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得靠吃药吊着命，一直到前些年也撑不住了彻底撒手人寰。
“我知道了姨奶，我肯定会好好读书的！”陈绿珠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了。
陈渠越和陈渠飞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质疑什么，毕竟这个家里小叔是最大的，只要是他说的，奶最后肯定都是会同意的。
别看她奶有时候急了也骂姐是死丫头片子，但论偏心其实也没有，他们有的，姐也有。
“好好珍惜就行。”吴月婉也很心疼她姐，要不是因为家里的事，她姐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开始谋生养家？
自己也是躲在她的羽翼之下才有跟着生病的爹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