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手持虚空,并未见任何剑器,但只见其双指并拢,轻轻一挥,顿时,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冲天而起,宛若要撕裂这苍穹,斩断这世间的所有束缚。
他双指所指之处,虚空骤然扭曲,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凭空而生,这道剑光犹如实质,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朝着远方的云端猛然斩去。
“这一剑名为断海,乃是火系对水系的绝杀!”(第330章 断海)
“正是由于这一剑威力巨大,足以撼动天地,故而一旦施展,便如同开弓之箭,不能中途有丝毫的中断或犹豫。否则……不仅剑意反噬,将你自身修为吞噬殆尽,更可能引发天地之力的反扑,将你卷入万劫不复之境。”
“断海”剑意带着毁天灭地,无可匹敌的杀力,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直直奔着云端而去!
云端突然狞笑一声,右手探入虚空,竟抓出一个三岁孩童!横竖是死,最后再赌一把。
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眉眼间依稀可见洪浩的影子,此刻正惊恐地睁大眼睛,小脸煞白。
“认得么?”云端染血的双手将孩子高举过头,“你与玄薇的骨肉!”
洪浩浑身剧震,剑势骤然一滞。
“爹爹......”孩童稚嫩的哭喊如同惊雷炸响。这显然并不是在叫他,而是不明白一向温和亲切的云端为何此刻如此恐怖狰狞。
洪浩对自己的父亲,一直不曾见过,尽管知道父亲是为他而死,他也心怀感激。但直到眼前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明白了他的父亲。
那个小小的人儿,是自己的骨中骨,血中血,是自己生命奇妙的延续!我可以死,而他必须活着!
“断海”剑意已至巅峰,此刻强行收招,无异于自毁根基!但洪浩没有半分犹豫,几乎只是出于本能——
“收!”
他暴喝一声,硬生生逆转经脉。剑意反噬瞬间在体内爆发,七窍同时喷出鲜血,周身毛孔都渗出殷红的血珠。更可怕的是,那道已斩出的剑光竟在半空折返,朝着洪浩自己劈来!
“老爷不可!”灵儿尖叫。
洪浩却置若罔闻,身形一闪,竟义无反顾朝云端头顶冲去——第六道灭世雷劫正在劈落,若落下那孩子必死无疑!
“轰——!!!”
天地间亮起刺目白光。
洪浩以残破之躯硬接雷劫,同时将那道折返的“断海”剑意也一并引向自身。雷霆与剑光交织,将他整个人吞没!
“不!!!”
大娘等人目眦欲裂。只见雷光中,洪浩的躯体开始寸寸崩解。他最后望向孩子的眼神温柔似水,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嘭!”
一声闷响,洪浩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雷光中,连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或是断海剑气的反噬之威太过强大,天上的乌云也已被冲散,还未完成的雷劫竟草草收场。
而此刻,谁都没注意到——
雷劫消散处的虚空,隐约有一缕金红火苗一闪而逝......
天地寂静。
云端怔怔站在原地,手中孩童安然无恙。
他脸上狰狞的笑容逐渐凝固,饶是冷静从容惯了的他此刻也在不停颤抖,显然还在后怕。
宛如梦幻,他原本已是绝路,却不过须臾之间,形势急转,眼下场面却是大好!
不但劲敌消失,还替他扛下了雷劫,自己已然可称陆地神仙。
“好徒儿!”“小师叔!”“哥哥!”“师兄!”“师弟!”不二门众人的叫喊几乎是同时出口。
谢籍跪地嘶吼,十指深深抠进青石。大师兄发出悲怆龙啸,瑶光哭得像个泪人,暮云面无表情,眼眸却在悄然变化。
大娘呆立原地,杀猪刀“当啷”坠地,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
众人不明白洪浩为何突然如此疯狂之举,灵儿颤声说出原委:“那小孩儿是老爷的孩子!”洪浩消失前,把虚空袋都扔了,他知灵儿最怕雷电。
“是哥哥的孩子。”嚎啕大哭的小炤此刻插话,“我能闻到他身上哥哥的气息。”
“狗日的云端!”大娘突然暴起,面目狰狞,“把孩子还来!”
她是极有主张决断之人,既然是好徒儿的骨血,好徒儿舍命救下,那自然要带回不二门好生抚养。
云端立于虚空,恢复如常,太阴真水在周身流转如九条黑龙。他俯瞰着下方众人,眼中尽是睥睨之色。
“星儿,”他又成了那个温和亲切的爹爹,柔声道:“这些人想要把你带走。”他一指凶相毕露的大娘,“你看那个恶婆婆,你愿意跟她走么?”
小男孩只有三岁,哪里分得清好歹,尤其瞧见大娘的骇人模样,惊恐地瞪大双眼,连连摇头。
“你们吓着星儿了。”云端微微一笑,突然声音变得冰冷:“吓到我的孩儿,你们都该死!”
话音未落,九道太阴真水化作九条黑龙,朝着众人呼啸而去!
“小心!”大娘怒吼一声,杀猪刀横挡在前。然而真水所过之处,刀刃寸寸冻结,她整个人被轰飞数十丈,重重砸进山壁。
暮云仙子银丝飞舞,却在触及真水的瞬间化作冰晶。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谢籍的镜花被冻结在半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不堪一击。”云端轻笑,尽显优雅从容,指尖轻轻一动。
第二波真水席卷而来,龙得水的龙拳被生生冻僵,双臂结满冰霜;夭夭的妖息被压制得黯淡无光;王乜的剑气还未成形就已消散。
云家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少主神威!”
“这些蝼蚁也敢来我云隐宗撒野!”
云纵宗主抚须大笑:“吾儿已成陆地神仙,今日之后,云隐宗当为天下第一宗门!”
云绮被捆得犹如粽子,此刻癫狂大叫,“快来放开我,我要再剁一次老妖婆。”
楼外楼忍住剧痛,一瘸一拐上前来替她解绑。通天山庄已毁,他和楼听风现在只有倚仗主母和云家的关系方能报仇。
这一回,不二门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云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狼藉。
大娘浑身是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暮云仙子倚着断壁,气息紊乱;谢籍昏迷不知死活,夭夭大口大口咯血,王乜趴地不起,却倔强不肯低下头颅;龙得水双臂垂落......
“结束了。”云端抬手,太阴真水在掌心凝聚成一柄冰晶长剑,“现在就送诸位去陪洪浩。”
一切似乎已经无可改变。
只不过这世间哪有什么笃定,大喜大悲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就在此刻,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天地之间响起。这叹息声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清晰传到每个人耳边。似乎在感叹世事无常,又似乎在感叹宿命难违。
随着叹息声落下,四道肃杀的磅礴气势冲天而起!
夭夭突然仰天长啸,上古妖气自体内迸发。她的发丝化作流火,眉心浮现出古老的妖纹,那是蛮荒共主的印记!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向她汇聚,在她背后凝聚成一尊巨大的蚩尤虚影。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带着远古的回响,仿佛有无数妖族在她体内苏醒,“这具身体......本就是为承载妖祖之力而生的容器。”
与此同时,王乜的瞳孔中闪过万千剑影,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暴走。那些剑气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组成了某种古老玄奥的剑阵——那是失传已久的诛仙剑阵。
“这些记忆……”他按住剧痛的头颅,“是前世?还是宿命?”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暮云身上。她的双眸已完全化作血红,长发无风自动,周身魔气翻涌。
“暮云……”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音调,“这一千多年,辛苦你压制我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吧……”随着话音落下,她脚下的地面开始腐朽,连石头都化作飞灰。
谢籍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瞳孔深处,一点金光如星火般亮起,随即化作万千符文流转。那些符文古老而神秘,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承载着天地至理,在他的眼眸中交织成璀璨星河。
他茫然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正有金色流光自发流淌,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奥轨迹,组成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见过的上古符箓。
大娘瞧着四人变化,满脸惊骇,猛然想起观寂当年告诉她,波罗寺为何要舍命相救。
一只大妖,一个女魔头,一个少年,一个惊才绝艳,一个普通男子。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云端看得惊奇,但眼下情形总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手中冰晶长剑带起漫天风雪,朝着下方众人悍然斩落!
“装神弄鬼,贻笑大方。”
太阴真水化作万千冰晶利刃,每一道都蕴含着冻结神魂的恐怖威能。冰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成霜,整个云隐宗瞬间化作冰雪世界。
就在死亡冰刃即将吞噬众人的刹那——
夭夭身后的蚩尤虚影猛然睁开双眼。那尊高达百丈的远古战神一步踏出,山岳一般的巨大身躯挡住不二门众人,不闪不避,直直迎向太阴真水所化的冰刃。
冰刃结结实实斩到蚩尤,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既没有将蚩尤化为冰雕,也没有将蚩尤斩得破碎。
云端脸色骤变,急忙掐诀想要收回真水,却见蚩尤虚影右拳已裹挟着无上妖力轰然而至。
\"轰!\"
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云端胸口,他引以为傲的太阴护体真水竟如纸糊般破碎。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云端喷出一口金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接连撞穿三座山峰才勉强止住身形。
当他艰难地从废墟中爬起时,护山大阵的光幕上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第一招。”夭夭赤足踏空,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烙下燃烧的脚印,“这只是开始。”
云端刚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喘息,王乜已凌空而立。
他周身剑气如龙,在空中交织成古老的诛仙剑阵。四道血色剑光自阵中浮现,每一道都蕴含着斩仙戮神的恐怖威能。
所谓立足未稳,迎头痛击,王乜没读过兵书,只是猴急急想试试觉醒的力量。
他剑指一点,四道剑气同时破空而出。第一剑贯穿云端右肩,带起一蓬金血;第二剑洞穿腹部,脏腑隐约可见;第三剑削去半边耳朵;最后一剑当胸穿过,在他心口留下碗口大的血洞!
“啊——!”
云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金血如泉喷涌。他踉跄后退,双手颤抖着想要捂住胸前血洞,却发现伤口处残留的剑气仍在疯狂侵蚀他的肉身。
“狗日的王八蛋,”王乜冷眼看着挣扎的云端,“就这也敢称陆地神仙?”
云端跪倒在地,金血染红雪地。太阴真水此刻竟无法愈合伤口,诛仙剑气如附骨之疽,仍在不断破坏他的经脉。
“第二招。”王乜收剑而立,声音冰冷,“血债血偿。”
云端跪伏在雪地上,金血不断从胸前的血洞中涌出。他稳住心神想要凝聚太阴真水疗伤,却发现经脉已被诛仙剑气搅得支离破碎。
“不过雕虫小技……”他嘶哑着声音,眼中满是怨毒,“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么?”
话音未落,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杀死你?”暮云,哦不,朝云缓步走来。她的红裙无风自动,每一步落下,地面便腐朽成灰,“那太便宜你了。”
云端猛地回头,却见朝云的双眸已完全化作血色。她轻轻抬手,五根纤长的手指突然暴涨,化作漆黑如墨的骨刺!
“记得水月山庄那夜吗?”朝云的声音带着千年积怨,“你剁碎大娘时,可曾想过报应?”
五根骨刺同时刺入云端后背!
比诛仙剑气更可怕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云端瞪大眼睛,看见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精华正被骨刺疯狂吞噬!
“什么魔……魔功……”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朝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一千年,暮云那个傻丫头一直压制着我。现在,我要你尝尝真正的......”
她猛地拔出骨刺,带起漫天血雾!
“蚀骨之痛!”
云端如破麻袋般瘫软在地。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陆地神仙的模样?右臂折断,胸口血洞,后背五个漆黑窟窿,浑身干瘪如骷髅。
最可怕的是,那些伤口中不断有黑气渗出,仍在持续腐蚀他的肉身。
“第三招。”朝云舔了舔骨刺上的金血,露出妖异的笑容,“这只是开胃菜。”
云端瘫软在地,浑身是伤,却突然狞笑一声。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插入虚空,竟再次掏出那个三岁孩童——洪浩的儿子。
“都别动!”他嘶吼着,五指扣住孩童咽喉,“再上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脖子!”
众人顿时僵在原地。夭夭的妖火骤然熄灭,王乜的剑气悬停半空,朝云的骨刺距离云端咽喉仅剩三寸却不敢再进。
“狗日的你敢!”大娘怒不可遏,“孩子少一根毫毛,老娘打包票,云隐宗一个也别想活!”这既是好徒儿的孩子,差不多就是大娘心目中的亲孙子。
云端充耳不闻,拖着残躯缓缓后退。太阴真水裹住孩童周身,只要他心念一动,这孩子瞬间就会化为冰渣。
“没想到吧?”他咳着血,笑容扭曲,“我早就在这孩子身上种下……”
他突然僵直,一动不动。
原来不知何时,一张金光四射的符箓已经悄无声息凌空悬在他头上,将他镇住。
黄柳趁机上前,一把夺过惊恐的小孩,紧紧抱在怀中。“乖乖不要怕,我是你姑姑。”
“没想到吧?”谢籍迤迤然上前,“狗日的还想故技重施,小爷我早就料到你个龟儿子下作,定有此举。”
说罢回头对木棉道:“小师叔,来给二师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