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怪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过魔帝的霸道，也领教过太古凶兽的狂暴，但从未有一个眼神，能像此刻叶辰这般，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那不是单纯的杀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审判。
仿佛他只要说错一个字，眼前的这个“怪物”，便会遵循某种天地至理，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咳……这位……道友，你可能有点误会。”面具怪人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这是一场……嗯，一场善意的考验，旨在激发她们的潜力。你看，她们现在虽然看起来狼狈了点，但意志力……是不是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虚。
叶辰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一只暗金龙瞳，威严如神，仿佛能洞穿过去未来；一只幽黑魔眼，深邃如狱，似乎能倒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面具怪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从肉体到神魂，都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引以为傲的敛息术，那身能隔绝一切探查的破旧灰袍，甚至脸上这张来历不凡的青铜面具，在这一刻都形同虚设。
“他们身上的‘缚魂印’，是阁下种下的？”叶辰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
风啸天和墨灵儿闻言，身体皆是一颤。
面具怪人心中咯噔一下，头皮发麻。
这缚魂印是他独创的秘术，极为隐秘，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别说风啸天她们，就是一般的魔君强者也休想察觉。
这小子，居然一眼就看穿了？
“这个……也是考验的一部分。”面-具怪人硬着头皮解释，“为了防止她们在考验中……嗯，不小心跑丢了，一个保险措施而已。道友放心，此印对她们并无伤害，随时可以解除。”
他说着，便要故作大方地抬手施法。
“不必了。”叶辰摇了摇头，“你的手法太粗糙，强行解除，会伤及她们的本源。”
话音未落，叶辰伸出右手。
他的指尖，一缕暗金色的龙力与一丝漆黑的九幽之力交织缠绕，最终，一朵微缩的、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莲花，在指尖缓缓绽放。
他隔着虚空，对着风啸天和墨灵儿的方向，轻轻一点。
两道由三种力量完美融合而成的奇异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风啸天和墨灵儿的眉心。
“嗯！”
风啸天和墨灵儿同时发出一声轻哼。她们只觉得神魂深处，某个一直束缚着她们的无形枷锁，在接触到那道奇异光束的刹那，竟如同冰雪般悄然消融，没有引起任何不适，反而有一股温暖精纯的能量，顺势滋养着她们受损的神魂。
那种如芒在背，仿佛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噗！”
与此同时，对面的面具怪人，却是猛地喷出一口灰色的血液，身体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脸上那副青铜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缚魂印，与他的神魂相连。
叶辰不是强行破除，而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分析了缚魂印的结构，然后用一种更加本源、更加高明的力量，将其从根源上“消解”了！
这感觉，就像一个锁匠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面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用一粒沙，就将这把锁的内部结构彻底改变，化为了无用的废铜烂铁。
这已经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道”的境界上的碾压！
“你……”面具怪人指着叶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叶辰收回手指，那双奇异的眼瞳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看了一眼几乎昏死过去的火麒麟，以及洞府角落里那尊被封印的“冰雕”，“我的同伴，和我的坐骑，需要一个解释。”
“叶辰大哥！”墨灵儿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着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叶辰的大腿，“灵儿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叶辰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那股冰冷审判般的气息缓缓收敛。
他低下头，伸出巨大的龙爪，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墨灵儿的头，却发现自己的爪子太大，只好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我回来了，没事了。”
风啸天也走了过来，她看着叶辰全新的模样，眼中的情绪复杂无比，有喜悦，有震撼，也有一丝莫名的疏离。
眼前的叶辰，太强大了，强大到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的身体……”风啸天担忧地问道。
“因祸得福。”叶辰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面具怪人。
有了墨灵儿这个“缓冲”，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面具怪人也趁机缓了过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叶辰，眼神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晚辈，或者一个有潜力的“怪物”，而是看一个与自己同等，甚至可能超越了自己的存在。
“好吧，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们了。”面-具怪人叹了口气，索性往地上一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小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三源归一，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先说说你吧。”叶辰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你身上的气息，很古老，还有……一丝我很熟悉的味道。”
他说着，那只幽黑的魔眼微微眯起，似乎在追溯着什么。
面具怪人身体一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青铜面具。
“熟悉？胡说八道！本座孑然一身，与世隔绝，你能熟悉个屁！”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应激烈。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反而让叶辰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远古冰龙皇的气息……”叶辰缓缓吐出几个字。
面具怪人猛地从地上一蹦三尺高，指着叶辰，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胡说什么！本座跟那条老泥鳅有什么关系！他早就死透了，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是吗？”叶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为何，你对灵儿的‘九幽龙纹令’如此感兴趣？又为何，你的洞府里，会有这么多只有冰龙皇族核心领地才会生长的‘冰心圣果’？还有你这身法，看似鬼魅，其核心，却脱胎于冰龙一族的‘龙游太虚’步。最重要的是……”
叶辰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那张青铜面具。
“你这面具之下，藏着一道龙魂烙印。虽然被你用秘法掩盖，但……已经很虚弱了。”
面具怪人彻底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赤裸裸地站在了叶辰面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半晌，他才颓然地垂下手臂，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你……你这个变态……”他喃喃道，“你这眼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现在，可以说了吗？”叶辰语气平静。
“唉……”面具怪人长叹一声，仿佛认命了一般，一屁股坐回地上，“罢了罢了，被你看穿，算本座倒霉。没错，本座……算是那条老泥鳅的后人吧。”
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那副滑稽的青铜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苍白而俊美的脸，只是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灰色裂纹，如同一个破碎后又被强行黏合起来的瓷器。
他的眉心，有一个暗淡的冰蓝色龙形印记，与幽影魔使的神魂烙印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和高贵。
“我叫龙逍，冰龙皇族末代皇子。”他自嘲地笑了笑，“至于为何会在这里……说来话长，当年我族与魔帝那厮争夺魔界正统，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输了。我被他打碎了龙躯，抽走了龙魂，要不是靠着这‘无妄冰原’的特殊环境和老祖宗留下的一点后手，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个惊天的秘闻，让风啸天和墨灵儿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怪人，竟然是传说中与魔帝争霸的冰龙皇族后裔！
“所以，你抓我们来，炼制‘引子’，是为了对付魔帝？”风啸天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龙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重塑龙躯，光靠这冰原的力量已经不够了。我需要借助外力，刺激我体内残存的本源。你的风灵之体，可以调和能量；那小丫头的龙纹令，可以激活我的血脉；至于那个幽影小子……他燃烧神魂后产生的那股死寂与不屈之意，是最好的‘黏合剂’。”
他看向叶辰，眼神复杂：“本来，我以为要花上几百上千年。但现在……有了你，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辰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你的力量很特殊。”龙逍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三源归一，混沌初开，这种力量，或许真的能……撼动魔帝那个已经触摸到‘寂灭魔道’本源的家伙！”
一个临时的，却又目标高度一致的联盟，在这一刻，悄然形成。
“先救人。”叶辰指了指角落里被封印的幽影魔使。
“好说！”龙逍一挥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热情无比，“走走走，回我洞府，我那儿有上好的万年寒玉床，最适合疗伤！我再把我珍藏了八百年的‘龙涎冰魄酒’拿出来，给道友你……哦不，给叶辰老弟你接风洗尘！”
看着他那副前倨后恭的滑稽模样，风啸天和墨灵儿面面相觑，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靠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