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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说的母亲,当然就是沈荣枝。科举的事,她自认还没有彻底解决,但到了这个阶段,但做到了这一步,她觉得自己可以见沈青潭的母亲了。

冯文珺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可惜你没空,不然我们一起去是最好的,毕竟我都没见过你母亲。”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令瑜,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亲自去一趟,全了礼数。于是没犹豫,“行,我告假跟你一起去。”

玉热多连她们在说什么都没听到,只约莫听到一个“一起去”,便忙不迭抱着萋萋回头抢热闹,“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萋萋竟也难得口齿清楚了,“萋萋也去!”

苏令瑜转身把萋萋从玉热多怀里接过来,抱着掂一掂,“好,你也去。”

她第二天就安排好行程,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直坐镇洛阳应对非议的时候,她竟然告了个长假,去长安接母亲。

问题是陛下也欣然同意。

要接沈荣枝来洛阳居住,固然是一时兴起,但苏令瑜对此事未必是没有打算的。如今洛阳城上下都盯着她的动向,士族更是恨不得几百双眼睛把她盯出个窟窿,十个人里至少有七个人想千方百计揪出她一些细枝末节的错。

她现在忽然告假离开洛阳一段时间,看似是给自己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和无穷后患,其实不失为一个聪明的选择。反正留下来,也是防不胜防,乱中出错,那还不如直接避开,让他们短暂地失去目标。

而且沈荣枝也在长安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想把她接到洛阳,也只是苏令瑜自己的想法,所谓的尽尽孝道而已。如果是沈青潭,肯定不会在官至宰相以后,还跟母亲长久地分隔两地。只是她毕竟不是沈青潭,如果沈荣枝不愿意,那苏令瑜也不强求,亲自登门不过是个态度而已。

沈荣枝道几乎没有多说什么,在苏令瑜表露来意以后,很快就答应了。她或许觉得是苏令瑜有什么需要,也或许是觉得去洛阳也好,个中原因苏令瑜不得而知。她想了想,顺便去隔壁拜访刘兰娘。

刘兰娘也许久没见过苏令瑜了,却很快把她认了出来,十分高兴。苏令瑜发觉她跟沈荣枝一样,没太显年纪,但长了点白发。苏令瑜看了她发间银丝一眼,道:“洛阳那头有我和白玉蔷注意着,宝伤也已经安定下来,此番我是来接母亲去洛阳同住的,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这年节往来,跟宝伤相聚也方便些。”

刘兰娘认真想了想,却拒绝了。

“使君自己不说,但我毕竟多活了些年岁,心里是清楚的,现在百姓太平,但官场动荡得很,我到洛阳去,想要跟现在一样平安顺遂地过日子,势必要靠使君维护,那多一个人,总归多一点麻烦,我不如就留在长安。也住了这些年了,邻里都认识,很稳当,不会出错的。宝伤自己也好安心做事,她有空时就来看我,这不也很好?”

在苏令瑜的印象里,刘兰娘是个性子软心地善,几乎没什么主见的人。苏令瑜此番来询问她的意见,也做好了她跟自己说“都好”“都可以”“都听使君的”“要不要问问宝伤”这一类她常说的话,却没料到刘兰娘深思熟虑以后,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苏令瑜想了想,点头,“好,那你在长安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无论大小,都可以递信到洛阳找我。”

此事敲定,苏令瑜也不急着回洛阳,带着冯文珺在长安四处逛了几天,玉热多热心得很,抱着萋萋去看她自己以前开的铺子。

苏令瑜这日走着走着,就顺着记忆走到了昔日的苏宅,冯文珺跟在她身后,看看已经摘去匾额的门楣,虽然那本该挂着“苏宅”两个字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空如也,但她还是聪慧地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一言不发地等着苏令瑜。

这地方如今已经破败了,由于经历过破产查抄,又接连死了两个人,在附近成了一所小有名气的凶宅,以至于分明地段不错,都至今没能再寻新主,门前落叶无人扫,屋檐下都挂起了蛛网。

苏令瑜静静看了片刻,什么也没说,越过它,向前去了。

在长安逗留七日,一行长幼五人启程返回洛阳。

杨裕桐对苏令瑜的旧事所知不多,但见沈荣枝是苏令瑜亲自去接回来的,便很自觉地在宅邸中选了一处朝向最好的院子提前布置,经过苏令瑜同意以后,还多买了个小丫头回来,专门侍候沈荣枝,很是把她当个官夫人对待。

只是沈荣枝哪里会过官夫人的日子?那小丫头在她身边侍候着,反而被养得像个小女儿似的,杨裕桐隐约有些看不过眼,苏令瑜却从不多加干涉。

那小丫头被沈荣枝取了个新名字,叫颖娘。苏令瑜得知后,专去给她挑了个百岁锁,刻了颖娘两个字,着人送去给她。

从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令瑜府上是有个认下来的小娘子了。

杨裕桐看着这一切发生,心情不是很好。

这颖娘本名金丫,母亲早死,被父亲卖出来的,连字都不认得,说话也笨,长相一脸土气,只是做农活练就一身力气,干起活来利落得很,性格又敦实,她觉得侍候沈荣枝够用,也就买了她回来。

甚至没花太多的钱。

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如人的小丫头,在进了苏宅以后,竟然这样快就混出了头,甚至越过她去。

而实际上,颖娘只是因为沈荣枝的另眼相待,多得了几分尊重而已。这种尊重,是平常人早就该得到的。除了苏令瑜送的那个百岁锁是金贵物以外,她一应衣食住行,都不曾跟其他佣人分出太大差别,因为沈荣枝自己就不是个奢费的人。

然而杨裕桐无法忍受,这近乎一根刺,扎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胸臆里,彻底让她呼吸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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