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的母亲当年走丢纯就是个意外。
那时逃难都不是一家一家逃,为了路上安全,那时这个土匪那个路匪的,从南逃到北,基本跟唐僧取经没差别,九九八十一难都是往少了说。
所以逃难队伍一般都是有组织的,一个村或是几个村的人一块,无论是路上的安全,还是到北方安家后可以抱团取暖,这都是最优的选择。
小林的母亲就是在路上有次碰到路匪时,混乱中被人给抱错了。
京市旁边一个叫安康村的一对小夫妻带着个四岁的女儿去北方娘家探亲,回程时运气不是太好碰到路匪在抢逃难路过的难民,小夫妻俩一着急,本能抱起孩子就跑,然后一人抱了一个,把正好跑到他们身边的小林的母亲也给抱走了。
等小夫妻俩跑到安全的地方冷静下来后,好家伙,这咋多了个娃?
怎么办?
还回去?
不敢啊,那边又是刀又是木仓的,回去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呢。
可也不能平白就把人孩子给抱走了不是。
于是,小夫妻俩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丈夫先去探过确认路匪已经离开,那边还有难民在四处找亲人时,两人这才带着孩子寻了过去。
有时巧合它就是那么巧合,刘叔的父亲当时抵抗路匪时受了伤,母亲本来身体就不是太好,受到惊吓也倒下了,村长组织大家赶紧走,刘叔一个半大的孩子那时都六神无主了,本能的推着父母跟着上路。
于是,双方便这么错开了。
还好小夫妻俩人善良,在原地等了两天后,觉得女孩的家人要么是已经离开不回来了,要么就是遇难了,他们家条件还成,要不也不会也不会远奔北方去探亲,对他们来说,多个孩子就是多加又筷子的事,且这孩子跟家人走丢本就是他们的过,于是,他们将孩子带回了家,并认养了这个孩子。
给孩子还起了个很好的名字——叶琳琅。
小夫妻俩的父亲是退伍兵,大哥是军人,大嫂是文艺兵,丈夫在公社上班,妻子是妇联工作,小叔也是军人,后来娶的妻子同样是军人。
叶琳琅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学的是又红又砖的思想,习的是大伯小叔他们教的军体拳,没什么意外的,长到十七岁时,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人。
可不幸的是,在叶琳琅二十七岁这年,身为通讯兵的她,在一场战役中,为了保证通讯的正常,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通讯设备而牺牲了。
叶琳琅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一个军人,更不幸的是,在同一场战役中,她的丈夫,也牺牲了。
夫妻俩留下了年仅十四个月的小林。
小林生在北方边疆的他父亲的老家,当时战情紧急,孩子出生还没一个月呢,夫妻俩就上前线了,连孩子的存在,他们都来不及告诉叶琳琅娘家。
牺牲的战士是有抚恤金的,对烈士遗孤国家还会帮养到成年,小林的爷奶早已经不在,叔伯们怕小林被叶家接走,这样他们不只拿不到整整十八年每个月都有的钱,连抚恤金都保不住。
于是,他们向叶家隐瞒了小林的存在。
叔伯两家轮换着‘抚养’小林,你半年我半年。
说得好听是抚养,真实情况是不仅有钱拿,家里活还有人干,他们只要让他不饿死就行,心情不好时还有免费的出气桶。
小林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了十八岁。
他成年了,国家抚养他长大的责任到了,钱停了,然后,叔伯两家都将他赶了出去。
村里人并不知道小林每个月还能领到抚养金的事,叔伯愿意轮换着养他,他们还觉得那叔伯不错,虽说小林每天都要干几乎全家人干的活,穿得也破破烂烂,还时不时身上带着伤,可终归一条命下了。
也有人看着他可怜,偷偷的接济。
他们村的老支书就是其中一个,在小林被叔伯赶出去后,特意去找了小林。
他们那个村子偏僻得离着边境线只一二十分钟的距离,反而离公社很远,许多外界的消息很难传到他们村子,甚至都很难传到管理他们村子的公社。
老支书同样不知道还有抚养金的事,不过对此他曾经去公社开会时有听说过别的地方有。
就是听了那么一耳,老支书也不能确定他们那有没有,所以一直没敢说。
不过小林的外公家了不起这点,他有印象,叶琳琅当年结婚时叶大伯他们都是在村里露过面的,那一个个的气势,反正乡下人看着就觉得他们是大官。
这也是没人在小林面前提他外祖家的原因,村里人都以为叶家是瞧不起乡下女婿,顺带着瞧不起小林这个乡下外甥,所以在叶琳琅牺牲后就再没出现过,明显是不愿再管小林。
老支书也是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孩子现在被赶出来无处可去了,虽说孩子现在已经十八能养活自己了,但老支书觉得吧,还是该将他外祖家的存在告诉他,多少给孩子一个选择。
也许当年有误会呢?
也许这么多年过去外祖家能接收小林了呢?
怎么的那也是京市旁边,比他们这山窝窝里要强多了。
小林做了翻思想斗争,最终决定上京市去找外祖家。
他要确认两点:
1、是不是真的国家一直有发抚养金?
2、外祖家是不是真的也觉得他是灾星所以也不要他。
可他没钱啊,老支书也穷着,最终背着老支书给他的几个馕饼靠着一双腿走出了大山。
来到城里,语言不通,他又不识字,别说找个工作挣点钱了,他就是打听个京市在哪方向都是件费劲的事。
好在他终是幸运的,路上虽然遇到不少麻烦,但也没少碰到好心人,用了两年时间,有的时候靠着双腿,有的时候善良的乘警自掏腰包带他一程,终于他踏上了京市的土地。
然后问题来了,他不知道外祖家在哪,只知道母亲叫叶琳琅,外祖家有好几个人都在部队。
两年在路上流浪也不是全无好处,他学会了普通话,虽然不咋标准,他学会了看报纸,长了见识,兜兜里还存了十来块钱。
刘叔碰到他的那天,也是他刚到京市的第二天,正准备去报社用那十来块钱登个报,寻亲。
没想到报还没登,养外祖家没找到,先碰到了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