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心口起伏了片刻，再次抬起头压着怒火朝方方正轻斥道。
“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我的抱负究竟如何能被你形容为“土”了！？”
或许是说上头了，又或许是方方正看出了此刻有范春安抚，他姐姐不会发作。
“嘁...”
他嘴角当即浮现起满不在乎般不屑的笑意，开口道。
“一说你就生气，姐，你自己想想，成天隔这盘算着这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哦，今年收的税多了点，明年少了点~还计较着一城一地的得失？干着这些没花头的事，这能叫不土？这能有什么前途！？”
“大晋的利益，一城一地的得失，这难道不值得计较吗？”
一只手按在手臂上，范春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攀附在了方寸心的肩头，但此刻范春心中真的没有其他别的想法，只是想尽力安抚住方寸心而已...
有了他在旁，方寸心脸上倒是看不出气愤，只是紧蹙双眉的回应到。
“你看你看你看...”
方方正一脸不屑、不愿意和你们这种人多说般的摇摇头。
“要不我说跟你们这种人没法交流呢，姐，你真应该出去看看了，你知道外面现在怎么形容你们这种人吗？”
随即，不等方寸心回话，方方正直接如公布答案般开口道。
“土地主！这还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说就管你们叫地头蛇！啊当然，姐夫我不是针对你啊！”
他说着，还不忘跟范春解释了下，当然，看不出任何诚意。
“你！”
范春自然不会因他这话而生气，但方寸心便又挑起了眉。
“冷静，冷静...”
见状，范春连忙在她耳旁低语安抚到。
下一刻，方方正又轻笑一声声开口道。
“呵...不是我说你们，姐，姐夫，你们真应该离开这穷乡僻壤、深山老林，去外边，去另一片广阔的世界看看，看看那些真正的好男儿大丈夫是怎么拼搏的，是怎么在没花头的世界里遨游、披荆斩棘、知难而上、无惧生死...一夜暴富的...”
“冷静，冷静！听听他怎么说...”
那边，他这话说完，方寸心也在范春的安抚下压制住的怒意，她心口起伏一阵，随即朝方方正一字一顿道。
“好！那我就听听，你口中不土的、没花头的、值得成为你抱负，违背你姐姐姐夫的到底是什么！？”
看来她是真给气着了，真给“姐夫”这词说出来了。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无意间说出来的方寸心倒是没反应过来，可把一边的范春给听得荡漾了...
下一刻，听到自己姐姐的问话，终于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饶是方方正也换上了一副兴奋的神色，当即开口道。
“商贸！商人！货船！楼船箫鼓、扬帆起航、乘风破浪！你...懂不懂...”
方方正如公布最终答案般高声喝着，直到看到自己姐姐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是开心而是不悦，他这才收敛了些自己得意的样子。
“你想当商人？”
方寸心冷冷问到。
“哦，哦...”
这会，范春也反应了过来，小声开口道。
“我这边时不时能刷新出个叫江上风的，他家就是行商的，你跟他应该能有点共同话题...”
“嘁！”
谁料，范春的附和换来的却是方方正不屑的一声。
他嘴角上扬，鼻孔都快翘到了天上，当即道。
“姐夫你快别丢人了，那种在附近几片这低买然后到那边高买的，你觉得他们能符合、能配得上我刚才的形容？那能算是商人？充其量叫转运！”
“那你以为呢？”
方寸心道了声。
“哼...”
方方正抱着膀子。
“那是只有楚地，作唐国，或是邾国那样的商人，才配得上我的形容，才是真正纵横四海，苦旅为乐的商人、丈夫啊！”
他口中的作唐国，是洞庭湖沙洲上建立的商邦，邾国是位于彭蠡泽畔的商邦。
二者所代表的楚地商邦们依靠长江水利纵横南北，每个靠着商业活动和放贷都积攒了大量财富。
虽然每个商邦领土都不大，往往都只有一座沿江可供贸易的城市而已，但靠着成熟的水师和雇佣来的佣兵们，实力不输于一般的分封建制的封国。
甚至这当中的佼佼者，也就是作唐国和邾国所掌握的财富，都到了这些依仗属民和封地压榨税收的君主们所望尘莫及的程度。
更有甚者，这些楚地商人们航程甚至突破了江河的界限直达大海，顺逆风浪和波涛，向北抵达了会有鲸鱼出没之地，向南直达终年温暖的南洋，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留下足迹。
在那些亘古不通文明之地，当地的土着们甚至连文字都没有，可却能用蹩脚的楚地方言，牙牙学语般的说出“商人”这两个字。
如果说方方正的那些话语是形容这些人，是以这些人为目标打算“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话，那倒的确能称得上贴切。
但方寸心貌似不这么想。
“住口！”
方方正话音刚落，方寸心便再也忍耐不住，双眸直视着他朝他怒斥道。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作唐国便是甲子之乱的罪魁祸首？！五十年前，正是他们的当时的令尹带领东夏蛮夷之君们攻入了长安，这才有的大晋的天崩之祸！？而如今，你却告诉我你要效仿他们？！”
这边其实方寸心也有点上头了，当年甲子之乱时局势其实很复杂，也不能说当时作唐国的令尹以及当时过来的东夏的封君们就是完全的罪魁祸首，当时大晋的皇帝、太子也都很逆天...
见自己的姐姐开始上纲上线了，方方正也失去了和她强辩的兴趣。
他捋了捋头发，一副轻笑的样子开口道。
“总之我的话说完了，这便是我的抱负！其实我早已准备了许久，也早就想跟你和爷爷打招呼了！”
下一刻，也不顾那边眸子里都快喷出火的方寸心，方方正一个原地起跳自榻上来到地上。
顺滑的向着房门口走去，还不忘自顾自朝着范春和方寸心做了个道别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