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三个字,如同三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崔星河的脑门上!
是朕呀……
是朕呀……
是朕呀……
崔星河眼前一黑,身子狠狠地发颤,脑海里疯狂回放起那日的画面。
他高高在上地训斥侍女,直言不讳的当着侍女的面与高阳谈论着买策……
现在想来,他训斥的是谁?
是当今天子!!!
他当着武曌的面,朝高阳买策……
原来这一切,武曌早就知道了。
脑海中,一切的一切,全都清楚了,为何武曌一遇到难题,便会给他上压力,还朝他寄予厚望,因为是知道一旦没招了,他就会去找高阳。
那高阳……不当人子!
他明知这一切,还坑他的钱!
畜生啊!
踏马的,畜生啊!
崔星河心态崩了。
原来,他崔星河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武曌和高阳之间玩耍的一环!
当帝王的,真脏啊!
但更令崔星河受不了的,乃是高阳假死之后,他还不惜豁出性命的为高阳请命。
这落在武曌的眼中……
崔星河嘴角狂抽,内心极度的羞耻,令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连脚底板都一阵用力,恨不得扣破整个御书房。
不是人,
太不是人了!
他要黑化!!!
这高阳大胜归来,那眼神,他如何能扛得住?
崔星河一想到这,再也忍不住了,他眼前一黑,直接朝后倒去。
“崔大人!”
“传御医!!”
“速传御医!!!”
“给老夫也叫一个吧,老夫感觉嗓子疼,嗓子好疼啊!!!”
“……”
七日后。
雁门关。
残阳如血,将关城染成一片金红。塞外的风依旧凛冽,带着草原特有的腥气和寒意。
杜江几乎是小跑着冲上城楼,手中捏着一封刚到的八百里加急。
“高相,长安急报,陛下下旨了,讨伐檄文,举国备战!!!”
城楼垛口前,高阳依旧一身黑色劲装,墨色大氅在关外吹来的春风中飞扬。
他接过杜江递来的急报,将其展开。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讨伐檄文的每一个字,最后落在举国之力,北伐匈奴八个字上。
面具下,嘴角缓缓勾起。
那笑容冰冷,残酷,却带着一种释然的快意。
“终于……开始了。”
杜江激动得声音发颤:“高相,陛下这檄文写得……太提气了!还有那封匈奴国书,来得正是时候,简直是天赐的出兵理由!”
“现在我大乾举国上下同仇敌忾,军心民心可用,此战我大乾必胜!!”
高阳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封国书,是我替赫连察写的。”
“如何?”
“够不够狠?”
杜江:“……?”
他张着嘴,愣了足足三息,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您……您写的?!”
“不然呢?”
高阳将急报随手丢还给他,笑着道:“赫连察虽然坏,但他又不蠢,他要送国书挑衅,也应该是秋天,草原战马膘肥体壮的时候来挑衅!”
“更何况……”
高阳顿了顿,望向关外辽阔的草原。
“赫连察或许会侮辱陛下,但不会侮辱得这么……有文采,你没发现这些措辞十分有文采吗?”
杜江:“……”
他点了点头,拍马屁的道,“高相写的,自然颇有文采,下官佩服。”
高阳出声感叹道。
“终于到了这一天。”
“赫连察以为,高阳死了,大乾就没人了。”
“燕国陈平以为,他在下一盘大棋,大乾已入彀中,只待时机,便可将这大局逆转。”
“楚国、齐国以为,可以坐收渔利,等着大乾和匈奴两败俱伤。”
面具下,高阳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闪烁着冷冽如刀锋的光芒。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快一年来的每一次忍让,每一次退避,每一次看似愚蠢的决策,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他们在第一层,以为大乾在第二层。”
“但实际上……”
“我们在第五层。”
高阳伸出手,指向北方天际线。
那里,草原与天空相接,一望无际,残阳如血,将整个漠南染成一片猩红。
杜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见草原、落日、苍茫天地。
但高阳看见的,是别的东西。
他看见匈奴的王庭金帐在夕阳下闪耀,看见赫连察坐在狼皮王座上大口喝酒,看见左贤王的部落炊烟袅袅,看见数万匈奴骑兵在草原上纵马奔驰!
然后,他看见火焰。
看见血。
看见匈奴王庭在燃烧,金帐在倒塌,赫连察的人头滚落在地,匈奴骑兵在陌刀阵前溃不成军,草原被鲜血染红,尸横遍野……
驾!
驾驾!!
驾驾驾!!
大乾的官道上,战马飞驰,各地精锐如河流入海一般,朝着雁门关齐聚而来。
早在武曌下达讨伐檄文之前,命令就已传达,换而言之,一些地方的粮草,精锐,早就动了。
此刻。
更是举国震动。
若是以飞鹰直冲九霄,俯瞰整个大乾的话,就会看到十分惊人的一幕。
纵横交错的官道上,大乾的军队正在狂奔,一支支,一个个,以及数不尽的粮草,牛车,驴车,被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
而这,还不算早就秘密输送到雁门关一带的!
黑色铁骑如洪流,汇聚在前线!
“……”
雁门关。
中军大帐。
数十名将领齐聚。烛火通明,甲胄折射着冰冷的光,却无人说话。
吕震端坐主位一侧,李二鸡、朴多、王骁等将领分列左右,人人面色涨红,气息粗重。
眼下讨伐檄文已下,举国北伐在即,战意早已烧至顶点。
“吕老将军!”
李二鸡第一个按捺不住,霍然抱拳,声如洪钟,“讨伐檄文已下,兵贵神速,您就快跟我等说说,这一仗到底怎么打?!”
“咱们是直扑王庭,还是分兵合围?末将听凭调遣,早已憋不住了!”
“是啊老将军!”
朴多也接话道:“陛下以举国之力讨伐,这一战我等必须打出滔天战果,否则有何颜面回去见陛下?”
王骁虽未开口,手指却无意识的敲击刀柄,直视着吕震。
帐内众将纷纷附和。
“老将军,您就下令吧!”
“这半年练的兵、造的刀,等的就是今日!”
“踏破匈奴王庭,诛杀赫连察!”
一时间。
群情激昂,目光全都聚焦于吕震。
吕震缓缓抬起手。
帐内瞬间安静。
他环视众人,沉默数息,方才开口,“诸公多少有些为难老夫了,此战如何打——老夫不知。”
“……”
李二鸡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将军,您……说什么?”
“您不知道这一战怎么打?”
场内众将,皆是瞳孔一缩。
吕震身为征北大将军,他不知道,那谁能知道?
吕震直视众人,一脸苦笑的道:“老夫并不知作战计划。因老夫……并非此战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