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听了这番话,喃喃道:“奴婢是瞧着荣婕妤向来有几分急智,才疑惑她怎么会昏了头。她与主子同日入宫,到眼下也才将将一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曲美人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瑾嫔与纯妃同气连枝,若瑾嫔有失,纯妃也就失了臂助。荣婕妤想站在高处,必然是筹谋许久,才会选在这节骨眼上动手。
只不过,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瑾嫔早已洞若观火。这一回,荣婕妤还未落子,就已满盘皆输。
窗外一只蝴蝶误入殿中,扑棱着翅膀撞向窗棂。
曲美人伸手轻轻捏住它的翅膀,看着它在指尖徒劳挣扎,轻声道:“在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沉不住气,就像你说的,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也是真的昏了头。”
......
仁明殿。
众嫔妃方才晨省完,皇后独留了宜修媛,宋婕妤想留下,却被知雪含笑拦下:“婕妤娘娘请回,皇后娘娘与宜嫔娘娘有体己话要说。”
后殿花厅,宜修媛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端坐在上首,指尖在扶手上轻叩,每一声都似敲在她心头。
“本宫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如今曲氏向皇上提议在宫里做一场法事,若在淑景殿查出什么——”
她忽然倾身向前,凤眸微眯,“宁儿也不必留在你身边了。”
——注:抱歉,二公主之前取了“令安”的名字,与宜修媛闺名重了“安”字,现在已经全部修改为“令宁”。
宜修媛身子一颤,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娘娘明鉴,妾身...近来照料宁儿,谨守本分,绝无逾矩之举”
皇后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笑一声:“最好如此。”说罢挥了挥手,“退下吧,本宫乏了。”
宜修媛如蒙大赦,踉跄着退出殿外。
廊下的知雪见她出来,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随后行了个福礼转身入了内殿。
“娘娘,宜嫔娘娘方才出去时面有异色,前些日子沈家夫人进宫,该不会是真做了......”
皇后冷声打断:“桂嬷嬷,本宫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桂嬷嬷佝偻着身子凑近,“娘娘安心,老奴都安排好了。”
......
宜修媛主仆转道回淑景殿的路上,忽见宋婕妤立在宫道中央,显然已等候多时。
“宜安,”宋婕妤上前一步拦住去路,神色凝重,“皇后单独留你,所为何事?”
宜修媛掩去慌乱之色,面上强撑出几分笑意:“没...没什么要紧的,娘娘就是问了几句宁儿近些日子可好,没...没什么事。”
宋婕妤面色沉了沉,视线越过她直刺向月环,冷声道:“你来说实话。”
月环噤若寒蝉,觑着主子神色,终是不敢开口。
——
申时三刻,大相国寺住持广慧大师携十二位高僧入宫,景明在前引路,沉水香混着檀香的气息在宫道上氤氲开来。
叠琼阁主殿前,九层莲花法坛早已设好。
皇后与纯妃悉数到场,庆昭仪与齐昭容等人随在其后侍立,就连太后也派了贴身嬷嬷前来观礼。
法事伊始,广慧大师手持九环锡杖缓步上前,合掌行过佛礼,白眉下的双目炯炯有神:“阿弥陀佛。”
皇后微微颔首回礼,纯妃轻声开口道:“请广慧禅师移步暖阁。”
齐昭容强忍泪意,上前引着住持步入暖阁看望令仪,纯妃等人守在外间。
暖阁内,广慧大师凝视令仪公主面容良久,手中念珠忽地一顿。过了约莫盏茶功夫,方才出来。
“咚 ——”
首座僧人敲响青铜云板,紧随其后,梵钟与法器齐鸣,十二名沙弥分两列展开黄绢经卷,梵音自殿中腾起。
法事进行过半,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竟将最外围的七盏长明灯齐齐吹灭。
“阿弥陀佛。”
广慧大师手中念珠急速转动,“老衲观公主气运受阻,似有外邪侵扰之相。”
齐昭容急声道:“还请大师明示。”
广慧大师白眉紧蹙,“此症非比寻常,乃阴浊之气缠身所致,需得寻其源头,方能化解。”
宜修媛闻言面色惨白,虽极力掩饰,也还是落在纯妃与曲美人眼中。曲宝林亦浑身震颤,露出慌乱之色。
宋婕妤见宜修媛异状,心中猛地一沉。
......
灵粹宫。
孟姝倚在粹玉堂的朱漆廊柱旁,远眺叠琼阁方向,耳边但闻木鱼声声,梵唱隐隐。
“娘娘,”绿柳低声道,“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话递与梅姑姑了。姑姑当即将齐昭容送来的那件襁褓,从寝殿里带出来,锁进了库房。”
话音刚落,夏儿引着董明进到后殿,身后跟着掖庭十余名宫人。
董明俯身行礼,恭声道:“瑾嫔娘娘恕罪,奴婢等奉皇后娘娘懿旨,需彻查六宫各殿坤位!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孟姝面上毫不意外,冲绿柳微微颔首。
绿柳会意,当即上前引路:“董内官请随奴婢来。”
约莫一盏茶工夫,董明带人返回,行礼道:“灵粹宫上下皆无异状,叨扰娘娘了。奴婢等还要去别处搜查,这便先行告退。”
待掖庭众人走远,绿柳道:“这般大的阵仗,果然如娘娘所料。”
几乎与此同时,会宁殿内骤然生变。
童薄也正领着一队宫人奉命搜查。
寝殿里间,一名面生的宫女鬼鬼祟祟,正要往床榻间摸去。
明月眸光一凛,如鬼魅般闪至其身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便将其制服。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这名宫女袖中滑落出个靛青色布偶。
梅姑姑见状,沉着脸上前当众捡起,只瞧了一眼,登时面如金纸——
那人形布偶胸口处赫然用金线绣着“姜华”二字,三根银针闪着寒光,正正钉在心口位置。
童薄见了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须知这“姜华”,非是旁人,正是慈宁宫太后娘娘的御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