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熙未婚夫南下公干,景秋蓉的夫君又因职责所在长期驻守在大青山,家中一下冷清不少。
三胞胎小家伙们如今已能坐稳、能满处爬了,尤其是老二和老三,天生喜欢热闹,爱玩爱闹,一刻也闲不住,天一亮就伸着手往外指。
于是她们母女二人便常常带着孩子们往大将军府跑,一来让孩子们有玩伴,二来也能与家人多相处。
再加上弘郡王妃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时常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一起去凑趣。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聚在一处,铺几块席子就可以嬉笑玩闹,好不热闹。
几位母亲则在一旁喝茶闲聊,交流育儿心得,其乐融融。如此一来,她们在大将军府待的时间自然就更多了。
靖亲王如今只要宫里不召见,多半也泡在大将军府里,与老将军对酌几杯,或是摆上几局,非得辩个输赢。他见府中这般热闹,又担心老王妃独自在家寂寞,便时常怂恿她也去找老闺蜜们说说话、散散心。
到了七月里,景明月也被诊出有了身孕。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天天往娘家跑,找已有经验的封姣姣交流孕中的种种心得。而在户部担任七品小官的陶承睿每日下值后,便会绕道来接她,小两口也常在岳家用了晚饭才相携归去。
这样一来,大将军府简直成了靖亲王府、弘郡王府、蓉恩伯府和宁国公府这四个府的第二个饭堂。每日里人来人往,笑语喧哗,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各家消息汇集的八卦场所。
“岭南督军凌峰凌将军,你可认识?”一日用晚饭时,靖亲王忽然冲他发问,让景长安不由得愣了一愣才回话。
“凌峰以前跟晚辈在军中是同僚,他虚长我几岁,”景长安放下筷子,认真回道,“为人很是讲原则,做事也雷厉风行,但私下里待人却很和气大方。我与他也算脾性相投,早年时常一起饮酒谈天。刚开始那几年还有书信往来,只是后来我失踪那几年,便断了音讯。”
“那就对了,”靖亲王捋须点头,“难怪他没直接找你。”
靖亲王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景长安以为凌峰出了什么事,连忙关切地问:“可是凌兄遇到了什么难处?是长安帮得上忙的事吗?”
“这事啊,是得你点头才行!”靖亲王说完,笑呵呵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王妃。
“是这样的,”老王妃会意,接过话头,“昨日凌夫人亲自上门来找老身,说是她家老爷在雷州巡防时,见过你家三郎两面,就看上了。”
这话让在座的景家人心里都拉响了警铃。二夫人殷氏尤甚,连忙摆手拒绝道:“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若是要从军也不会等到现在。这……”
“就知道你们会误会。”老王妃一下笑了,看着景长安和殷氏解释道,“不是要从军。是凌大人看中了三郎的人品,凌大人觉得三郎性子内敛沉稳,跟他家那位活泼外向的嫡长女刚好互补,有意跟你们结个亲家。”
“啊!我家三郎?”殷氏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摸着已经有些笨重的肚子,眉心的愁绪瞬间舒展,兴奋地看向景长安,然后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老夫人和老将军。
老夫人马上冲大夫人来一句,“我就说好事该来的都会来。”庄氏尴尬地笑着点头。
“原本老大媳妇就说要摆个春日宴给孩子们相看相看,后来由于二郎走了也没办成。”老王妃笑道,“眼看就要入秋了,不如就搞个秋日宴吧。也给凌府下个帖子,到时候让熙姐儿和几个小姐妹帮着掌掌眼。有她们把关,绝对错不到哪儿去。”
“呀!太好了!”瑾姐儿第一个放下筷子拍手叫好,“到时候连二哥的媳妇人选我们也一并定了,等他回来就让他直接进洞房!”
“就是就是,”其他姐妹也纷纷笑着附和,“没准四哥的姻缘也能成呢!”
“你这皮猴,”老夫人笑着嗔骂道,“老是这么跳脱,小心被别家公子看了嫌弃,将来嫁不出去。”
“那就不嫁,”瑾姐儿俏皮地皱皱鼻子,“若敢嫌弃,本小姐就留在家里,一辈子孝顺祖母!”
“那老身可受不起,我可经不起你折腾。”
说完众人都笑了,花厅里笑语晏晏,屋外夕阳正好。
“祖母、母亲,秋日宴能否推十日再办?”景明月忽然轻声开口,嗓音如珠落玉盘,在这满室喧闹中格外清晰,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她说话时指尖轻轻攥着帕子,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只见她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陶承睿,陶承睿会意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宽厚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从容不迫地环视众人,这才温声开口:“夫人近日总嫌国公府主子太少,庭院空落落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又常听郡主和女婿说起阿悦和阿衡在江南的趣事,便给江南的姑母写了封家书,请她把阿悦和阿衡送回京城来。
算着日子,两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舟车劳顿,约莫再有个八九日便能到了。若是能将秋日宴推迟个十日,他们俩赶得上赴宴,也能多认识些京中的学龄子弟和年纪相仿的玩伴。
至于阿衡,我尚可亲自教导一二,带他熟悉京城的风土人情,科举上的事也可以稍加指点。”
“真的?阿衡和阿悦要回来了?”景春熙惊喜得险些将手中的象牙筷掉在桌上,连忙伸手稳住,眼角眉梢都漾开笑意。
“阿衡那孩子的心思怎么想的我倒不知道,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信里从来只写些读书心得和江南趣事。但是阿悦那丫头可不一样,每封来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对京城的向往,老是说想来京城看我们,还隔三岔五就给我和小雨写信,絮絮叨叨地说她在江南摘莲蓬、绣荷包的琐事。”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景明月接过话头,唇角扬起明媚的弧度,“阿悦回来我也有个伴,吃饭都多个伴。待到表姐生产无力照顾之时,就把她丢给郡主和小雨照看啦。”
“有什么不行?”景春熙拊掌笑道,“刚好也可以让阿悦跟姐妹们一起学学规矩,练练琴棋书画。到时也不用两边奔波,就让她住我那边吧!我院子里还空着两间厢房,正好收拾出来给她住。”
“都说了回来跟我作伴的,你却跟我抢人。”景明月不干了。
“还有阿衡,”景春熙却不理她,继续往下说,“让他也进文华书院读书,上学的时候我们几家孩子都会帮着照应。他比浦哥儿大不了两岁,却是个会读书的,若是你们放心,放假的时候就让他住这边来,与浦哥儿同吃同住,两个孩子相互切磋学问,也是个促进。”
想起阿衡那孩子古灵精怪又遇事沉稳的性子,还对学习格外执着。自从经历家道中落,又辗转经历了那么多事,连乞丐都做过,小小年纪便见识过世间冷暖,所以思想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待人接物、人情世故什么都懂。
比起虽然遭逢变故却有她和母亲精心呵护的浦哥儿,那份早慧与坚韧确实值得学习。
“那就往后推,”老夫人手中檀木杖轻叩地面,一锤定音,“最好推个十二三日,省得他们舟车劳顿地赶回来,连歇息的工夫都没有就要应付宴会。我们刚好可以趁这些时日准备得更妥当些,老大媳妇,你再差人再去城郊花圃寻些名贵的秋菊、丹桂来装点园子。”
她转向陶承睿夫妇,慈祥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定是很招人疼的孩子,到时带往老身跟前看看,让我也瞧瞧这两个让你们念叨不停的小家伙。”
“是,祖母!”这一下,景明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如春水漾开层层涟漪。
她悄悄冲景春熙眨了眨眼,长睫扑闪间带着几分狡黠,仿佛什么奸计得逞似的,袖中的手指轻轻勾住了陶承睿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