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被表姐(姐姐)知道了怪罪,回了家几姐妹三缄其口,不敢提及这件事,一个个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但自知有错的橙粉却不敢隐瞒,心中惴惴不安,终究是良心难安,逮着几个小姐不在郡主身边的空隙,觑了个空儿,便跪在景春熙面前,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经过坦诚交代了出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赶车的李叔更是心中惶恐,自觉失职,跑去卫姑姑那主动请罚,长跪不起,自请二十大棍。
这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便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出来,再也瞒不住了。
不但是景春熙知道了,这事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到了那边府上景秋蓉耳中。
最后,那天几个跟随的下人都被扣了两个月月银,算是小惩大诫;几个姐妹也被宫嬷嬷加重了管教,规矩礼仪学得愈发严格,还勒令每个人抄了二十页佛经,以静心悔过。
即使这样,姐妹们表面恭恭顺顺,也很虚心服从管教,但内心却像是揣了只雀儿,扑棱棱地跳着,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期盼已久的秋日赏花宴不日就到了。
景大将军府的秋日赏花宴自是热闹非凡。庭院内早已精心布置,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丹桂飘香,假山流水点缀其间,回廊下悬挂着精致的琉璃灯,虽在白日,亦显华美。
丫鬟仆妇们穿梭不息,捧着瓜果点心,伺候周到。由于二夫人殷氏即将临盆,身子沉重,院门都不出,只在房中静养。
大少奶奶封姣姣也大着五六个月的肚子,行动已然不便,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
这种阖府欢庆的好事,已出嫁的景明月自然是要回来凑趣的。她怀孕月份尚小,但更是小心谨慎,身边丫鬟婆子得了国公爷的亲自吩咐,寸步不离她的左右,生怕有半点闪失。
所以,后院接待女客的重任,几乎都压在了大夫人庄氏一人的身上。无奈她一个人也分不了身,光是接待那些有头有脸的贵夫人们就有的忙了,寒暄叙话,片刻不得清闲。
因此,接待各家贵女们的任务便全部压在了瑾姐儿她们姐妹几个身上。这事景春熙也很上心,早早做了安排,所以府里能用的宫婢和丫鬟们都先遣了过去听用,让她们一切服从大夫人的安排。
连已经成了亲、在外管着铺子的春桃都被特意请回来帮忙调度,故而场面虽大,倒也显得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这会儿,她看到客人刚刚被迎进来,人数还不多,暂时没用到她出面应酬,便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封姣姣和景明月待在后头一处临水的敞轩里喝茶聊天,说着体己话。
忽然听到前面嫣姐儿一声又惊又喜的惊呼,“怎么是你!瑾姐姐,你们快来,是那位好人姐姐来了!”声音清亮,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呀!真的,那天就是这个姐姐。我们正愁着不知怎么才能寻到您、向您道谢呢?”明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语气充满了激动。
“姐姐快点往里请!我去告诉母亲!”
…
庭院里原本因客人未齐而略显冷清,所以这几姐妹咋咋呼呼、带着雀跃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穿透了雕花窗棂。其间还听到一个陌生的少女声音偶尔温和地回上一两句,光听那声音,就让人觉得她们之间已然非常亲密,毫无隔阂。
敞轩内的三人闻声,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好奇,想要走出去一探究竟。却被景春熙一左一右,轻轻按住了封姣姣和景明月的手臂,将她们压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都有着身子的人,别想着去凑那份热闹,安心坐着,”景春熙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替你们去看看,待会儿回来一五一十告诉你们便是。”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是哪位贵客这么早便光临了?有失远迎。”景春熙一边走,一边含笑问道。贵客距离还有二三十步远,隔着疏密有致的盆栽花木,只看得清一个纤细挺拔的轮廓,五官尚不太清晰,但在记忆中并不像是很相熟的人家小姐,景春熙心下微疑,连忙出言询问,声音清脆。
“姐姐,是那天在街上救了嫣姐儿的那位姐姐!”瑾姐儿快步迎上来,语气兴奋地解释。
“这位姐姐可厉害了,那般利落的身手,一定是有功夫在身的!”灵儿补充道,眼中满是崇拜。
那少女闻言,已经径直走了过来,步履稳健。她看见景春熙一身庄重不失华美的郡主品级服饰,连忙敛衽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然后抬起眼,带着一丝忐忑出声,“民女凌筱见过~安平郡主?”语气里带有点不确定,大约是猜测着身份,但又不得不依礼参见,然而言辞清晰,目光澄澈,却没有一丝寻常民女见到贵人的胆怯与闪躲。
“我是春熙。”景春熙笑着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身份,才又温言道,“凌姐姐眉宇间尽是英气,行事又那般侠义,难得我这些妹妹们都对你赞不绝口,一直念念不忘,真要谢谢你那天救了嫣姐儿。”
她这番话并非全因对方救了表妹的客套,而是一眼就看得出,眼前这少女是个非常坦诚直接,眼神清正,没有什么曲曲绕绕心肠的人,没来由的就让景春熙心生好感。
景春熙说着,便上前亲热地挽过凌筱的手,又冲着那几姐妹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扬声道,“听到了吗?这位是凌家姐姐。”她还刻意加重了“凌家姐姐”这四个字的读音。
那边几姐妹先是一愣,随即猛然顿悟,想起了那天饭桌上所说的凌大人看上自家三哥的事,好几个一下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互相交换着惊喜的眼神,然后便是眉开眼笑,心照不宣。
“凌姐姐,别在这儿站着了,快点随我过来,”景春熙亲昵地拉着她的手,一边引着她往敞轩走,一边趁着拉她的当口,悄悄观察凌筱的表情,发现她听到那声意有所指的“凌家姐姐”后,脸上此时已经浮起了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更添了几分女儿的娇态,那是一种别样的美,配三郎表哥绰绰有余。
凌筱轻声解释道,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大夫人正拉着我母亲在那边说话,吩咐我先自己进来园子里逛逛,不想倒惊扰了郡主和各位小姐。”
“何谈惊扰?凌夫人由母亲陪着说话正是妥当。凌姐姐既进了府,就别见外,只当是自己家一般。”景春熙笑容愈发真挚,“若知道姐姐今日来得这么早,我和妹妹们合该迎出府门去接才是。”
一家人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能在这赏花宴上,以这般自然的方式见到这位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凌姑娘。
正因为这样的机缘,却让她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清了凌筱最真实爽朗又不失礼数的性子,个个心中对她有了几分真切的好感。
看着眼前这英气与大气开朗并存的少女,再想到沉稳内敛性子的三郎哥,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看来,三郎哥的这门亲事,怕是真要板上钉钉了。这秋日赏花宴,果然是办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