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熙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心中暗自佩服时晚夏的智谋。
他起身,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这些计策的可行性。
“时姑娘所言极是,只是征调物资,需大量银钱,如今国库吃紧,这……”
沈御熙面露难色。
时晚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可向城中富商借贷。许以战后丰厚回报,如减免税赋、给予商业特权等。”
“富商们为保家国安宁,也为自身利益,定会愿意出资相助。”
“如此一来,银钱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沈御熙听后,不禁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他看着时晚夏,眼中满是赞赏与感激:“时爱卿,多亏有你,这些计策若能施行,定能解边疆之危。”
商议完毕,沈御熙立刻召集兵部官员,将与晚夏商议的策略详细部署下去。
武将们领命而去,各自筹备。
暮春的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宫墙,却吹不散太极殿内凝滞的阴霾。
沈御熙捏着战报的指节发白,羊皮纸上的字迹似要化作兵戈,在眼前刺出北疆漫天烽火。
“陛下,西北军粮草已断三日。”
户部尚书范鹏颤声奏报,官服下摆被冷汗浸出深色水痕。
“臣等已清点国库,即便挪用所有赋税,也仅能支撑半月军需。”
太子沈砚舟立在蟠龙柱下,腰间玉佩随呼吸轻轻摇晃。
他抬眼扫过阶下跪着的满朝文武,见几位老臣垂头如霜打的秋叶,心中暗叹。
忽听御史台王大人出列,笏板击地:“陛下!商贾富可敌国,何不效仿前朝,抄没巨贾家产充作军资?”
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沈御熙将战报重重拍在龙案上,震得青铜香炉中的香灰簌簌而落:“商贾虽贱,亦为朕之子民。”
“若无实据便行抄家,与那暴君何异?”
他目光如炬扫过群臣,“诸位爱卿皆是饱学之士,当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沈砚舟望着父皇眉间深深的川字纹,忽想起三日前在御书房,时晚夏手持竹简侃侃而谈的模样。
那时她刚被破格提拔为从工部尚书一职,说起西北战局时,那双杏眼亮得惊人:“商者逐利,若能以利驱之,何愁无人解国难?”
“父皇,儿臣以为,不如宣时大人入宫详议。”
沈砚舟拱手道,“西北战事如火,时大人既提出过良策,或许已有应对之法。”
沈御熙闻言眸光微亮,摩挲着龙椅扶手的动作顿住。
想起时晚夏上次进宫,用算盘拨弄出的赋税改革方案,竟让国库增收两成。
这女子有经天纬地之才。
“传时晚夏入宫!”
暮色渐浓时,时晚夏踩着最后一缕斜阳踏入太极殿。
月白色襦裙绣着细密云纹,外搭的天青褙子随风轻扬,倒比寻常官员多了几分灵动。
她跪地行礼,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微臣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时爱卿不必多礼。”
沈御熙难得露出笑意,“今西北战事吃紧,粮草告急,听闻你有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时晚夏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铺在地上,纤长指尖划过西北边陲:“陛下,商贾虽重利,却也畏祸。”
“若能许以通商特权、减免税赋,甚至赐以虚衔,定能引得他们争相解囊。”
沈御熙斜倚在九龙沉香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扳指,听着阶下女官时晚夏清朗的嗓音在空旷殿宇中回荡。
自从破格提拔这位女官进入工部,他早已习惯了对方总能抛出些惊世骇俗的言论,但此刻提及的\"钱庄\"二字,仍让他瞳孔微缩。
\"每月五厘利息?\"
沈御熙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特有的威压。
\"天下哪有这般稳赚不赔的买卖?百姓将钱存入,朝廷拿什么填这个窟窿?\"
时晚夏从容行礼,广袖扫过冰凉的金砖:\"陛下可知,如今市井间银号林立,富商巨贾私设票号,利息虽高却乱象丛生。”
“去年江南周家银号一夜倒闭,多少百姓毕生积蓄化为乌有?”
“朝廷若能以官办钱庄取而代之,凭借国库信誉,必能吸纳天下散银。\"
她抬手示意侍女捧上卷轴,展开后竟是幅密密麻麻的图表。
\"这些数据是微臣收集十州所得,单是扬州一地,民间闲置白银便超三百万两。\"
沈御熙坐直身子,目光落在图表上跳动的数字。
自他登基以来,虽有太平盛世之景,却也暗藏危机——西北战事吃紧,东南水患频发,国库看似充盈,实则如纸糊灯笼。
他忽而想起前日户部侍郎呈报的奏折,江南盐商偷税漏税竟达百万之巨,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
\"你说要设六部监管?\"
沈御熙的手指叩击着案几,\"核算、审查、运营......这要增设多少官吏?\"
\"臣请陛下设立'银部',直属内廷。\"
时晚夏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银部设尚书一人,下设五司。”
“运营司专管吸储放贷,风控司评估借贷风险,监察司巡视各地分号,核算司核查账目,法务司制定钱庄律例。”
“所有官吏须经三年银钱实务考核方可任职,俸禄从钱庄盈利中支取,若有贪腐,十倍罚没。\"
殿外忽有夜风掠过,吹得纱幔猎猎作响。
沈御熙凝视着阶下女子单薄的身影,恍惚间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般不卑不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算筹算出了漕运中被贪墨的三十万石粮食。
此刻她提及的\"活期存款信用评估\"等新词,听来荒诞,却又暗含着某种他从未窥见的治世之道。
\"借贷之事,如何确保能收回本息?\"
沈御熙抓起案上的朱砂笔,在奏折上重重勾画,\"若有人赖账,朝廷岂不成了冤大头?\"
\"臣请推行'保人制'与'资产抵押制'。\"
时晚夏展开第二幅卷轴,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房契、田契图样。
\"凡借贷者,须有三品以上官员或殷实商户担保,同时抵押等值田产宅邸。若逾期不还,钱庄有权变卖抵押物。”
“更可效仿市舶司关税,对逾期者加收滞纳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龙椅上沉思的帝王。
\"至于官员借贷,须经御史台备案,若有徇私,连同保人一并治罪。\"
沈御熙将朱砂笔重重掷在砚台,溅起的墨点在奏折上晕开:\"你倒是想得周全。可如此一来,朝廷岂不成了天下最大的放贷人?\"
\"正是如此。\"
时晚夏挺直脊背,声音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