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盛东知道安定说的对,但是云盛堂怎么出面帮忙他还真一时没有主意。云州城如今在契丹国治下,城里的府衙肯定向着自己人,契丹国上层不论如何想办法在政策制定上缓解两族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但落到实际情况却很难执行。契丹军原本就有抢掠、屠城的坏毛病,云州城破没有像朔州一样屠城,在契丹各部族看来已经算是网开一面,欺行霸市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契丹国的生意当然该由契丹人来做,汉人只配押送到北面当奴隶,想和契丹人一样简直是痴心妄想。
云州城里云盛堂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契丹人也早眼红不已,只是碍于双宁营的存在和赵铎与云盛堂的协约,这才没有对云盛堂下手,但是其他商家自然不在契丹人的考虑范围,夺走生意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行动。
穆有粱听完安定的禀告,问道:“城里其他部族,契丹人怎么对待?”
“凡是从草原来的待遇都比汉人强,连沙陀、党项、突勒的商人也比汉人吃得开!云州城里这几族的商人越来越多,说实话,云州城真是换了样子,在集市上满耳朵听到的全是草原口音。城里的百姓想买点什么很不容易,一是南边运来的货物越来越少,二是价格也比原来高了好些,一袋粟米今天卖五十文,明天就要到八十文,进城门的税赋重得吓人,还时常挑刺,这个不能卖,那个不能卖,一进城门就被没收的货物天天都有。”
张云青也说道:“上次我们运到云州城里的一部分盐巴就被契丹军城防军罚没,虽说数额不大,但是也着实让人气愤,他们罚没盐巴后,立即低价转卖给契丹人自己开的铺子,高价再卖给城中百姓,亡国之民难过啊!”
穆有粱又问道:“听说城外的不少农田被契丹军收走改种草料,有这事吗?”
“有!契丹军民离不开马,云州城哪能供应这么多马匹的饲料,改种草料的地大多都是在云州城破时战死、流亡或被杀死的百姓无主地,还有些河滩地被强制要求种草料,因为人口锐减,种粮的地也跟着锐减,马匹消费的草料多,这才造成今年的粮食价格一个劲往上涨。这事在云州、宣州最普遍,越往南因为气候和水土的问题,反而不适合种草料,所以宣州、云州的普通百姓最倒霉。”
孔盛东起身在窑洞中踱步走了几圈,实在想不出从哪里下手应对这事。他心里清楚,如果云盛堂不出面,事情迟早会落到云盛堂头上,如今契丹商人是在拿其他商户探路,越后退以后越没有出路,此外一旦汉族商人经营多年的云州城让出大半给契丹人,契丹人实际上就控制了城里的命脉,哪还有汉人再敢反对契丹的统治。所以契丹人控制的府衙,断然不会管民间商场上的纠纷,他们巴不得将汉人商人都赶出云州城,这样对他们管理云州城十分有利。
孔盛东没有主意,心里烦躁,看向刚从朔州回来的董傜,想看她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董傜见着孔盛东询问的眼光,清清嗓子说道:“朔州城墙被推平一半,出入朔州城根本不用走城门,所以契丹军没法收进城商户的人头税和货物市税,朔州城里的物价因此反而没有提高。契丹人也想为难城里商号,可是没等契丹人为难,城里的商人全搬到南城外一处柳林里搞民间市集早市,城里的百姓早上早早出城买东西,然后随便从哪里回家,集市中午就散,契丹军兵来人,商家就撤走,反而没有云州的麻烦。”
“哟......这倒是个办法!”孔盛东从董傜的话里听出些门道。
张云青问道:“把城里的生意的生意转到城外,商家全变成流动摊位?这倒是个办法!”
冯满说道:“可这样干,必须城里的商号齐心一致才行,由云盛堂牵这个头契丹人还不得恨死咱们啊?”
穆有粱说道:“假如我们毫无作为,城里的汉人商人也会恨云盛堂只管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作为云州最大的商号,我们有责任和义务牵头筹划这事。别的货物价格高点无所谓,如果云州城里的粮价再高恐怕要在正常年份受饥荒,前几日我听说云州城外的树皮都有人剥下来吃。”
安定忙说道:“是啊!这纯属人为制造饥荒,契丹人的马都能吃上豆子,可汉人百姓却只能吃草根、树皮,手里有钱的也不敢乱花,生怕哪天需要钱时拿不出来。”
孔盛东思索片刻后说道:“冯满、孔聪,你们两个辛苦些,和安定、安稳在云州城里联络各家汉人商号,咱们约定好每隔六天,在云州城南也搞一个大集,个商号把转运的货物直接送到大集,按照市价卖给城里的百姓,百姓们出入城门一趟能低价买到自己需要的货物,只要得到消息肯定愿意出城采购。咱们再调拨一部分粮食和干菜,把云州的粮价打下来,让百姓吃几天饱饭,让契丹商人知道知道生意不能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如果契丹商人来捣乱怎么办?契丹军控制着云州城,他们背后有契丹军队,真派人强制驱散大集岂不是白忙乎了吗?”
穆有粱说道:“确实应该防备一手,要不派双宁营的军兵也穿便衣混在大集里,防范着点。”
“防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需要让云州契丹官员知道,契丹军这样护短不行!这样,我给赵铎将军和萧平佑将军分别写封信,冯满你辛苦一趟,把信给两位大人送去,就说云州想长治久安契丹军就不能出面配合契丹商家欺负汉人,这样不得民心的事做得多,云州城里的汉人百姓都会逃亡雁门关以内,一座空城对契丹军来说毫无意义。他们两位将军都知道应州的事,假使非逼得云州举城百姓学应州,分散逃入雁门关以南,契丹国朝廷也不会痛快,他们两个的日子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