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屋子里安静地跳动着，偶尔发出几声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心脏深处的回响。
我刚把手里的数据库翻到一半，正准备标注青色幼苗的异常记录，忽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拉扯感。
低头一看，阡陌在睡梦中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往外伸，像是在抓什么。那动作慢吞吞的，却固执得让人无法忽视。
“……别走……”他嘴里含糊地呢喃着，声音低哑，尾音带着一点发抖，竟透出几分撒娇般的软弱。
我怔了怔。
他的手又摸索了几下，终于碰到我的袖子，立刻用微弱的力道攥住，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的浮木。
“别……一个人走……别丢下我……”他呢喃着，呼吸急促，喉咙里偶尔带着一声闷闷的呜咽。
他的眉毛紧紧蹙着，睫毛微微抖动，嘴唇泛着一点点干裂的白皮，看上去极其脆弱。
我轻轻把他的手捧起来，指尖微凉，却死死扣在我的掌心。
“真麻烦啊……”我低声叹气，放下数据库，凑近一些，温热的呼吸在他耳边轻轻散开，“我没走，没丢下你。”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声音，他的眉心缓缓舒展开，嘴角轻微动了动，仍旧含糊地低喃着：“……如愿……”
我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他安静下来的脸上。
他又轻轻把我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像小动物一样，嘴唇蹭过我的指节，动作极轻，却带着明显的依赖。
“……你在这就好……”他低低呢喃，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在这就好……”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他乱翘的发尾，火光映着他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带着一种少年般的纯净。
“真是……笨到让人没法丢下啊……”我小声说着，干脆把整只手都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他似乎满足了，眉头完全松开，脸颊贴着我的手心，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着他放松下来的睡颜，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后背。
“睡吧。”我低声喃喃，“等你醒了，就继续和我一起走。”
阡陌的手指动了动，更加紧了些，像是回应。
火光下，他安静地抱着我的手，像个执着到极致的小孩，一直黏着，连梦里都不愿松开。
屋子外面，风雪依旧在呼啸，可这间小屋里，却暖得过分。
——这一夜，没有谁先松手。
夜半时分，火堆只剩下一圈深红的余烬，我轻轻将柴火续进去，屋里又亮了几分暖色。
阡陌依旧抱着我的手，没松开过。他整个人睡得很深，呼吸里带着一点点沙哑，却没有之前的混乱低喃，看起来似乎真正进入了安稳的梦境。
我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感觉腰背微微发酸，才慢慢调整姿势。可他立刻像是本能地感应到了动静，眉头一皱，手臂也收得更紧，指尖甚至轻轻压在我的手背上。
“……别走……”他嘴里又模模糊糊念着，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恳求，也带着一点撒娇般的依赖。
我无奈地停下动作，顺势往前倾了些，让他继续抱着。
“……麻烦精……”我轻声笑骂，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乱翘的发顶。
他似乎感觉到抚摸，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嘴角像是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过了很久，他的呼吸才真正平稳下来。屋子里的热汤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火光映在他脸上，那种坚毅和倔强的轮廓，被这点微光化开，只剩下温软、脆弱，和无防备的少年气息。
我静静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再想那些尚未解开的线索，不再想青色幼苗，不再想那个庞大的“心脏”，更不想未来会怎样。
只是此刻，这双手紧紧抓着我，好像只要松开，就会失去全世界似的执着。
天快亮的时候，我困意也上来了，索性半躺到床边，就着被他抱着的姿势合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有一丝微弱的晨光透进来，我被轻轻的呼吸声唤醒。
睁开眼，就看到阡陌正看着我，眼神还带着刚醒来的迷蒙，眸子因为水汽微微发亮，似乎还有点委屈。
“醒了？”我哑着声音问，声音因为彻夜没怎么休息而低沉。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愣了一瞬，然后缓慢地、慢吞吞地收回一点，脸上浮出一点不自然的红晕。
“……抱了一夜。”他小声说，声音哑哑的，像是刚从梦里出来的少年，“你没有……嫌弃吧？”
我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他额头，“我嫌弃你就不会留着手给你抱了。”
他被我这动作轻轻一吓，肩膀微微一抖，但又马上低着头笑了，笑得有点傻。
“下次……能不能，”他顿了顿，睫毛轻轻抖动，嗓音几不可闻，“让我一直这样抱着？”
我愣了片刻，看着他红到耳尖的脸，忽然没忍住，失笑出声。
“……行。”我故作严肃地答，“但再乱扭，我会罚你打扫一星期装备库。”
他先是一怔，接着低下头，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整个人像小动物一样，眼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欢喜。
我看着他这样，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伸手再次揉了揉他头发，“现在，先好好休息，等完全恢复，我们再继续走。”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乖顺得不像平常那个稳重冷静的他。
我正想起身去把炉火再添旺一些，手却再次被他轻轻拉住。
“再待一会。”他低声说，声音软软的，尾音带着一丝不安，像是怕我会拒绝。
我看着那只温热的手，心里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好。”我叹了口气，回头，重新坐回他身边。
他这才放下心似的，轻轻把脸埋到我手里，呼吸一阵一阵地打在指尖上。
外面的风雪渐渐停了，天色终于彻底亮了起来。而屋里，只有我们两个，和那一点一点积起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