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凯琳顿时一愣，属实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因为我的守护凭证无法离身。”厉雪颜回复道。
“这是怎么回事？”莫言问道。
厉雪颜迟疑了片刻说：“路上，你们应该听那些蛮族说起过有关于我的事情吧？”
“事情？难道是……”凯琳与莫言对视一眼。
赵恒坐在对面点了点头：“我们的确听到了一些传闻，他们说你是……”
“人偶……对吧？”厉雪颜的指尖轻轻抚过茶杯边缘，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他们说的没错，过去我的确是为战争而生的人偶。那些人将我们视作廉价的战争工具，用完即弃。”
相传，千年前有一桑塔纳族，曾掌握着当时顶尖的科技。
他们发现了一种矿物质，并利用元素力，将其分解批量制作成战斗专用的人偶。
然而他们的科技并非『完美』，随着战斗人偶一批接着一批，渐渐的，有一人偶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意志。
“曾经，那个人偶渴望与他人交流，渴望着能像人类一样活着。可它却仍未逃过命运的枷锁，最终沦为了战场的弃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命运……』
『啊…好想…活下去……』
『即使……无法……作为人……类……』
人偶如此祈祷，可换来的却是冰冷的雨水。
残破的身躯，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破碎，人偶渐渐失去知觉，直到一阵雷声在耳边响。
『明明是为战争而生的傀儡，却生出人类的情感……既如此带着这份『心脏』活下去吧。』
当雨过天晴，人偶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
『这是！』
她伸出双手，那是细腻，充满肉质感的肌肤，而不是冰冷的机械关节。
没错，她成为了人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她坚信，这一定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而当自己企图站起来时，手边又放着一件朴素的衣装。
她激动着穿上那件衣服，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活着”的真实感。可当她再次看到眼边那些被抛弃的人偶时，她的笑容凝固了。
残破的躯体泡在泥水中，金属关节裸露在外，空洞的眼眶望着半灰的天空。它们和自己一样，曾经被制造出来的“工具”，然此刻，却唯独自己获得了新生。
“当我越过那片尸海，来到第一座城邦，行走在陌生人群，一切都显得那样新奇，因为战争缘故，我被视作流亡者，因此他们对我百般照顾。”
『慢点吃，可怜的孩子，这些天已经受了不少苦吧。』
食堂大妈微笑着，将热腾腾的面包塞进她手中。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味道，滚烫的麦香在舌尖炸开，烫得她眼泪直流，却舍不得吐出来。
『这就是面包吗，真好吃！』
她狼吞虎咽，转眼间便吃下了大半。
『哎，真是苦了你了，一定饿了很久吧，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话音落下，远处却传来鼎沸的人声。
『好消息，好消息！就在刚刚，桑塔纳的逆党，已经被焰王大人全部歼灭，现在起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真的？那太好了！』
欢喜之后，很快，食堂大妈又流露出几缕伤感。
『唉，可惜呀，即使战争结束，“伤”也不会痊愈。』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孩吃着剩下的半截面包，呜咽道。
『没什么，孩子，今后你有去的地方吗，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家吧。』
女孩抬起头，面包屑还粘在嘴角。食堂大妈温暖的笑容让她胸口发烫，但却不知这种感觉为何物。
『可以吗？』
『当然，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从此，女孩在城邦定居下来。
在这段日子里，养母教会了她很多，从礼仪到修养，从生活常识到人情世故。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一切，仿佛要把作为人偶时缺失的体验全部补回来。
为补贴家用，女孩重新拿起长枪，回忆起人偶时的战斗经验，也在那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了掌握雷电元素力的能力。
此后，她以佣兵身份进入了佣兵协会，而她的劫数也从此开始。
“一日我如往常那样来到协会，就在我犹豫该选择哪件任务作为目标时，一支由四人组织的小队在私下找到了我。”说到这里，厉雪颜忽然眉头紧皱，“他们以接到委托探查古遗迹为由，邀请我加入队伍。那时的我涉世未深，便答应了。可当我见到他们所谓的考古队后，并随他们一起进入古遗迹后我才知道，他们就是打着考古作为幌子的盗墓人！”
众人屏息凝神，仿佛被带入了那个改变厉雪颜命运的古遗迹。窗外的雷云不安地翻涌着，映照着她忽明忽暗的侧脸。
“当时，我根本不懂何为盗墓，何为考古，听了他们的交谈，也只是好奇的心存疑惑，直到那些人不小心触碰到古遗迹的机关。”
那日，她永远不会忘记。
名为考古队的盗墓者，无尽搜刮着遗迹中的珍宝。忽然，他们触碰到墙壁的暗格，整个遗迹也随之震动起来。
『不好，有机关，大家快跑！』
女孩紧随其后，为众人打破所有降下的机关，可自己却在救人时意外失足。
她单手紧紧抓着破碎的台阶，指尖在粗糙的石壁上磨出血痕。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回荡着机关运转的轰鸣。
『救我…』
她仰头望向那些所谓的“考古队员”，可他们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原来人偶也会恐惧吗？』
『别说了，赶紧带着宝物离开要紧。』
盗墓贼们转身就跑，最后一人甚至故意踩碎了她攀附的阶梯。
『再见了，人偶！』
『不要啊！』
她含着惊恐与悔恨的泪水，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她伸出左手，企图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而黑暗中，她满眼都是坠落前，那些盗墓贼狰狞的笑脸。
原来人类，比战争更残酷。
她的意识在坠落中逐渐涣散，害怕与憎恶的泪水在下坠时被狂风撕碎，化作细小的光点消散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