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孙大宝就将孙健手里的东西打开了。
里面竟然是一个小丝锦,绣着鬼花曼陀罗。二人瞬间惊呆了。
孙大宝伸出一只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丝锦上,落下许多白色的粉末。风一吹飘到了孙大宝的眼睛里。
白色粉末飘进眼的瞬间,孙大宝只觉一阵刺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丝锦“啪”地掉在地上。他捂着眼睛直跺脚,眼泪混着粉末往下淌,视线里的粮仓、谷堆、往来的人影,全都变成了模糊的重影。
“大宝!”孙健心头一紧,猛地扑过去按住他乱晃的手,“别揉!千万别揉!”他急得声音都劈了,转头冲周围喊,“军医!快叫军医来!”
晒谷场顿时乱了起来,收拢谷物的百姓围过来,手里的木锨、簸箕“哐当”掉在地上。巡逻的士兵拔出刀,警惕地扫视四周,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却找不到那个送丝锦的人影——连刚才那个新兵蛋子,也早已没了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扶苏从另一端快步跑来,袍角被风吹得猎猎响。他蹲下身,看到地上的丝锦,看到孙大宝通红流泪的眼睛,脸色瞬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冰碴子。
“有人送了这东西,”孙健死死按住孙大宝的手腕,怕他忍不住揉眼,“丝锦上有粉末,飘进大宝眼里了。”他盯着那朵曼陀罗,绣线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是影阁的陷阱!”
“别慌。”扶苏的声音异常冷静,他捡起地上的丝锦,用两根手指捏着边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粉末,又闻了闻,“不是剧毒,像是‘迷眼尘’——以前在咸阳见过,西域来的玩意儿,入眼会剧痛流泪,但过几个时辰就好,顶多留点红血丝。”
话虽如此,他还是转头对身边的士兵吼:“去把苏小宝的‘解痒水’拿来!他前几天捣鼓的薄荷汁,说不定能缓解!”
士兵应声跑去,孙健这才松了点劲,却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看着孙大宝疼得直抽气,心里像被塞了团火——影阁的人太狠了,不光要搅乱阳安城,还要挑动人心,让大家觉得连身边的士兵都可能是内鬼。
“孙大人……我是不是瞎了……”孙大宝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啥也看不见了……”
“胡说!”孙健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尽量稳下来,“军医马上就到,苏小宝的药也快来了,保证你明天还能看见粮仓的谷堆比山高!”
周围的百姓也七嘴八舌地安慰:“大宝别急,张军医的本事大着呢!”“上次我家娃被马蜂蛰了,他一抹药就不疼了!”“那影阁的狗东西不得好死,敢在咱阳安城撒野!”
议论声里,有愤怒,有担忧,却没有慌乱——刚才的混乱只是一瞬,现在大家都盯着孙健和扶苏,眼里的信任比晒谷场的阳光还亮。孙健忽然明白,影阁想挑动人心,却忘了阳安城的人早就拧成了一股绳,谁也别想轻易拆开。
苏小宝提着个陶瓶跑来了,跑得太急,差点摔在谷堆上。“哥!扶苏先生!”他举着陶瓶,“薄荷汁来了!我加了点金银花,能消炎!”
扶苏接过陶瓶,小心地倒出一点淡绿色的液体,用干净的布蘸了,轻轻往孙大宝的眼角擦。“忍着点。”他的动作很轻,像在给婴儿擦脸。
薄荷的清凉刚碰到皮肤,孙大宝就“嘶”地吸了口冷气,随即喊道:“不那么疼了!有点凉丝丝的!”
孙健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谷堆上,抓起一把谷子,指缝里的谷粒簌簌往下掉。他看着扶苏给孙大宝上药的侧脸,看着周围百姓握紧农具的手,看着士兵们警惕的眼神,忽然觉得那朵曼陀罗也没那么可怕了——它能伤到人,却伤不了这满城的人心。
“搜!”孙健猛地站起身,把谷粒往地上一撒,“给我全城搜!不管是新兵蛋子,还是送丝锦的,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告诉他们,敢在阳安城动歪心思,就得有掉脑袋的觉悟!”
士兵们齐声应和,喊声震得谷堆上的灰尘都飞了起来。百姓们也拿起木锨、扁担,自发地组成人墙,守住各个街口,嘴里骂着影阁的人,眼里却全是同仇敌忾的劲。
夕阳把晒谷场染成金红色,孙大宝的眼睛渐渐能睁开了,虽然还有点红,却能看清东西了。他看着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丝锦,忽然攥紧了拳头:“狗娘养的!等我好了,非得亲手抓住那龟孙不可!”
孙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扶苏捡起那朵曼陀罗丝锦,走到晒谷场中央的火把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扔进了火里。
火苗“腾”地窜起来,吞噬了黑色的绣线,曼陀罗在火里蜷成一团,最后变成灰烬,被风吹散在谷堆上。
“影阁的人想让咱们怕,”扶苏的声音传遍晒谷场,清晰而坚定,“但咱们阳安城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他们敢来一次,咱们就打一次;敢来十次,咱们就打十次!只要咱们的心齐,这城,这粮,这日子,谁也抢不走,谁也毁不了!”
周围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木锨敲着簸箕,像在敲战鼓。孙健望着这一片火红的夕阳,望着一张张激动的脸,忽然觉得心里的那点担忧,早被这股热乎劲冲得烟消云散了。
影阁的暗箭或许还会来,但只要这晒谷场的谷子还在,只要这满城的人心还齐,他们就永远赢不了。因为阳安城的根,扎在泥土里,扎在人心里,比任何阴谋诡计都要深,都要稳。
天黑透时,粮仓的灯比往日亮了三倍。孙健和扶苏并肩站在粮仓顶上,看着巡逻队的火把在城里移动,像一条守护的火龙。
“明天,”孙健说,“让李秀才把今天的事写成告示,告诉所有人,影阁的伎俩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