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汉子见状，亲自挥刀砍向孙健，刀风带着股腥气。孙健不与他硬拼，脚下踩着碎石连连后退，趁对方重心不稳，突然矮身一扫，正中其膝盖。独眼汉子“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孙健顺势用匕首抵住他后颈：“还打吗？”
其余山贼见头目被制，顿时慌了神，握着刀不敢上前。扶苏走上前，扬声道：“你们本是良民，为何要做这拦路抢劫的勾当？”
一个瘦高个山贼嗫嚅道：“俺们也是没办法……家乡遭了灾，颗粒无收，官府还逼着交税，不出来抢点吃的，全家都得饿死……”
独眼汉子趴在地上哼哧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拿这些话来哄人！”
孙健收起匕首，蹲下身看他：“我不杀你，但你们得答应我，往后别再拦路抢劫。”他从行囊里掏出赵栓柱母亲做的干粮，还有几枚铜钱，“这些吃的和钱你们分了，找个正经营生糊口去。”
独眼汉子愣住了，扭头看着孙健，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瘦高个山贼怯生生地问：“你们……真放我们走？”
扶苏点头：“只要你们不再为恶，便饶过这一次。若再被我们撞见拦路抢劫，定不姑息。”
山贼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瘦高个上前，颤抖着接过干粮和铜钱，对着两人磕了个响头：“多谢两位壮士不杀之恩！俺们……俺们这就回老家，再也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了！”
独眼汉子也挣扎着爬起来，看了孙健和扶苏半晌，突然抱拳道：“在下王二麻子，今日多谢两位手下留情。若有来日，定当报答！”说罢带着手下钻进树林，很快便没了踪影。
孙健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将匕首插回鞘中：“但愿他们能说到做到。”
“乱世之中，谁都不容易。”扶苏叹了口气，“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落草为寇。”
两人重新上马，往洛邑方向行去。夜色渐浓，道旁的虫鸣此起彼伏，远处城郭的灯火越来越亮，像散落的星辰。进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小二端来热水和面饼，孙健掰开饼子，就着咸菜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洛水流域有商周古城遗址，具体在哪个地方？”
扶苏从行囊里翻出一卷旧图，摊在桌上：“我早年在军中时，曾见过一份舆图，上面标注洛水南岸有座‘西亳故城’，传说是商汤所建的都城。只是年代久远，早已湮没在荒草里，不知还能不能找到踪迹。”
“商汤都城？”孙健眼睛一亮，“那可得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甲骨文之类的东西。”
“甲骨文多见于殷墟，西亳故城若真有遗存，或许会有陶文或青铜器。”扶苏指着图上一处，“从洛邑往南走三日，到偃师地界，应该就能找到大致方位。”
次日清晨，两人吃过早饭便动身南下。洛水两岸多是平原，田地里种着麦黍，农夫们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一派安宁景象。走了约莫半日，路过一个村子，村口的老槐树下围着群人，隐约传来争吵声。
孙健勒住马，对扶苏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走近了才听清，原来是几个衙役正逼着一个老农交粮，老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官爷行行好，今年收成不好，就剩下这点口粮了，给俺们留口吃的吧！”
为首的衙役踹了老农一脚：“少废话！朝廷的皇粮也敢拖欠？再不交出来，就把你家房子拆了！”
孙健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今年洛水一带不是风调雨顺吗？怎么会收成不好？”
衙役斜眼看他：“你是哪来的？敢管朝廷的事？这老头欠了去年的粮税，今年再不交，就得去服劳役！”
老农哭道：“去年俺家小子被抓去修河工，没回来……家里就俺老两口，哪有力气交粮啊……”
扶苏皱起眉头：“朝廷早有律令，家中有丁壮服劳役身亡者，可免三年赋税，你们不知道吗？”
衙役被问得一愣，随即强横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有律令，到了俺们这儿，也得按规矩来！”
孙健从怀里掏出之前郡府发的路引，上面有郡守的印信：“我乃奉郡守之命巡查地方，你们若再胡作非为，我便上书弹劾你们！”
衙役们见路引上的印信是真的，顿时慌了神，为首的嗫嚅道：“小的们……小的们也是按上峰的命令办事……”
“按命令办事，也不能违背朝廷律令。”扶苏沉声道，“把他家的粮食还回去，欠的赋税上报县里，按免役律令处理。”
衙役们不敢再犟，连忙把抢来的粮食还给老农，灰溜溜地走了。老农对着孙健和扶苏连连作揖：“多谢两位壮士！多谢两位壮士！”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道谢，七嘴八舌地说起附近几个村子都有类似的事，衙役们时常借着收粮的名义搜刮民财。孙健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对扶苏道：“看来这地方的吏治，比我们想的要混乱。”
“是啊，”扶苏叹了口气，“律法虽好，但若执行的人歪了心，再好的律法也没用。”
两人辞别村民，继续往南走。路上，孙健想起刚才老农的话，问道：“你说那修河工的丁壮，为何会没回来？”
“多半是累毙或病死了。”扶苏语气沉重，“去年洛水泛滥，朝廷征了数万丁壮修河堤，据说死了不少人，只是消息被压了下来。”
孙健默然。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命就像草芥，一场灾荒，一次劳役，就能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他们能救下一个老农，却救不了所有受苦的人。
走了三日，终于到了偃师地界。这里地势平坦，洛水在远处蜿蜒如带，道旁时常能看到断壁残垣，陶片碎瓦遍地都是。孙健捡起一块带绳纹的陶片，对着阳光看了看：“这应该是商代的陶片，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扶苏指着前方一片隆起的土坡：“那处土坡看着不像自然形成的，倒像是城墙的遗迹